“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楊林點了點頭。
練武之人,但求心意通達。
有些事是不得不為的,與他人無關,只與本心有關。
“我少年時得師父青眼,有幸得傳形意和八卦真功,十年苦練,終至大成,形意拳擅長猴形,八卦掌專精身法,江湖人送外號宮猴子……
我這一身功夫,半是機緣,半為苦練,等到功力大成,也已經是垂垂老矣。
倒是楊師傅,在弱冠之年,就已問鼎宗師,打下無敵之名。
相比起來,讓我這把老骨頭,真是無地自容啊。如此天賦絕豔之輩,我這一生,只見過一人。
沒想到,今天,又見到了一個……”
宮保森倒是不太像前來比武尋仇的武人,而像是遇到了老友侃侃而談,頗有煮酒論英雄的味道。
當然,如果不是他那放在滿金鐵木製成的茶桌之上的右手動作的話,楊林還真的會以為這位宗師年紀大了,變嘮叨了。
那隻右手自然的蜷縮著,輕輕點著桌面。
堅硬若鐵的桌面,就如蟻蛀沙化一般,無聲無息的就出現一個個深深的孔洞。
木屑緩緩淌落,在桌底灑成一片,隨風輕動,就如流動的金霧。
“聚力成針,化石成粉……”
四周有懂行的練家子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就驚撥出聲。
雲都戲園雖然是一個戲園,說起來上不得檯面,但奈何人家後臺老闆財大氣粗。
待客的桌子都非同一般。
這沙漠滿金鐵木桌子,可是連壯漢舞著大錘砸上去,都不一定能打出痕跡來。
可是。
在宮保森的手上。
就只如細沙壘就而已。
這是攻心,同時,也是蓄勢
他畢竟已經年紀大了,榮養已久,心中殺氣血氣隨著這些年的富貴生活,稍稍有些褪卻。
藉著回憶往事,緬懷愛徒,積聚殺氣和殺意,展露一手出神入化極別的力量控制技巧。
還沒開打,已是先聲奪人……
宮保森還在緩緩述說,可是,楊林已經很有些不耐煩了,打又不打,走又不走,架子倒是擺得十足十。
現在是比武,並不是在演戲好不好。
他無奈的撓了撓耳朵,笑道:“宮師傅,你的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民間都已傳遍了,我在上海也是聽說過的,就不用再多講一遍了吧。
你看,大家都等急了,要不,咱們還是先把場子支起來,如何?”
“後生仔就是心急……”
宮保森神情一愕,突然就露出白森森的牙齒,笑了笑,“就依你。”
“你”字話音未落,他的身形已經在桌子後面失去了影蹤。
眾人眼裡只見一線迷迷濛濛的影子,挾著厲風狂卷,撲到了楊林的身前。
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從桌子後面的太師椅裡面跑出來,透過長桌的阻攔,並且,殺到楊林的眼皮子底下的。
其身法之靈動快捷,詭異莫測,真不愧為兼修形意拳、八卦掌兩門內家功夫的宮猴子。
比起侯元亮自忖了得的身法,這位才是身法的老祖宗。
看看人影還在,實際上,早就不在原地。
蜷縮成猴爪的拳頭,已經描眉抹額般,輕柔的按到了楊林的左眼處。
這一下快到極處,也狠到極處,四周眾人心臟都彷彿停止了跳動。
誰也沒想到,這位出自清廷大內,後來遊歷天下,成為各大軍閥座上客的形意八卦宗師。
竟然說著說著就突然出手……
完全沒有宗師風度啊。
也許,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