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之後不久,他們剛剛開始清醒的大腦,就又被恐懼填滿了,讓他倆意識到原來精神上的災難,比肉體的飢餓感還要厲害,恐懼比飢餓離死亡更近一些。
到了這一天的晚上,他倆求生的信念雖說幾經模糊,但最終還是支撐住了各自的身子。為了防止一夜過後身子變成殭屍,他倆決定拆一塊床板取暖。他倆摸著黑幹起來,很快就把一塊床板拆成了一堆木板。
冰冷的爐膛裡忽地躥出了火苗,火影子印到了帳篷頂上。老何往爐子旁邊湊湊,藉著火光,擺弄著兩隻手。剛才老何在拆床板時,手上紮了木刺,可能扎得還挺深,不然老何不會呲牙咧嘴。溫樸來到老何身旁蹲下,抓過老何正在擺弄的左手說,就你那爛眼神,金條你也摳不出來。老何犯犟,抽回手,背過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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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倆已經掙扎到了第四天中午,但他們當中的一個,卻是記不清這是第幾天了,一會兒說五天,一會兒又說七天八天。溫樸說你糊塗了,這是第四天。溫樸不知道,老何此時正在發燒,身子在棉被和皮襖下一勁兒哆嗦。不過老何感覺腦門和身上還並不燙手,看來自己正在發低燒。
溫樸看了老何一眼,走出帳篷,笨拙地把右手伸進皮襖兜裡,掏出一塊硬梆梆的東西塞進嘴裡。現在他的身子再也不嬌氣了,補進一點食物,就有積極的反應,胃裡的咕嚕聲能傳出老遠。他一共吃了兩塊東西,好像一塊是牛肉,一塊是土豆。他在用手背抹嘴的時候,不由得蹙緊了兩條粗眉,像是心上纏了什麼疙瘩事。他小心翼翼地撥出一口氣,然後同樣小心翼翼地再將這口氣吸入鼻孔中,感覺這股經過迴圈的氣流,味道很好,牙根都酥了,就不禁機靈了一下。回到帳篷門口,溫樸膽小起來,心虛地往帳篷裡投了一眼,看見老何還像剛才那樣躺著。他鬆口氣,懸著的心落下來。但他卻沒有進帳篷,而是靠在門框上,那樣子像等著曬太陽。他側耳細聽,帳篷內沒有動靜,他想老何是不是睡著了呢?就進了進了帳篷。師傅?師傅……溫樸叫了兩聲,老何沒有反應。他死了?剛這麼一想,溫樸就搖了搖頭,因為他感覺到了老何微弱的呼吸,他想老何還有口氣。
首長秘書 第六章(3)
溫樸聽見了自己的磨牙聲,也看見了自己的兩隻手攏成了鉗形,朝老何的瘦脖子靠過去。其實老何沒睡著,老何先是在無聲中憑著求生的本能,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來臨。老何果然就從線狀的眼縫裡,看見了感覺中那種致命的危險,近得讓人窒息,老何的心緊縮著,縮得快要沒了彈性。老何想讓恐懼的身體叫喚幾聲,但心底那一點點勁,總是夠不到嗓子眼。老何心說,認了吧,就甭跟年輕人折騰了,自己這身老肉,要是能維持住他的小命,就給他吧,年輕人的命,咋說也比自己這把老骨頭值錢。溫樸的兩隻手卡到了位置。此時的這雙手上,既注滿了人的成功慾望,也蘊藏著*的掠奪能量。然而就在這雙手剛要發力的時候,這雙手的主人猛然看見老何兩個塌陷的眼窩裡,滾出了渾濁的淚液。
老何的淚水,干擾了溫樸的獵取行動,他一愣神,心裡一顫,雙手上的能量就不足以完成那個使命了。溫樸恍惚起來,抽回不再作鉗狀的雙手,一口粗氣喘得斷斷續續,他被自己剛才的舉動,嚇得面如土色,兩片嘴唇抖得像是嘴裡正含著一塊永不化解的冰塊。等了一陣子,看老何的眼皮還是沒翻開,溫樸把又跳又蹦的心穩住。溫樸下意識地往門口溜一眼,緊咬嘴唇,緊皺眉頭,從兜裡摸出一塊顏色發黑的東西,塞進了老何開著縫的嘴裡。從唇間瀰漫開來的味道,一下子就把老何癟塌的胃刺激出了奇妙的聲音,老何僵硬的嘴唇,這時也有了伸縮的彈性。擦著嘴唇進入口腔的這塊東西,確實是好東西,這東西沒經過老何的牙齒處理,直接越過舌頭,進到了胃裡。
老何的舌尖彈出了兩個字——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