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是不受控制的,只有雲晉言過來,看到熟悉的臉,我才覺得小姐未死,只有聽到他柔聲細語的安慰,我才相信,那一切真的是場夢。
對於這一切,我選擇忽視,不在我掌控中的意識,我無法剝離我的身體,便只有承受。
又是一年夏日,雲晉言突然伏在我耳邊說,該要個孩子了。
我沒有反抗。
他留下我的前提,是我對他有利用價值。
可當真診出喜脈時,我怕了,我想,即便到了奈何橋邊,小姐也不會原諒我。
懷著雲晉言的孩子,我開始愈發想念小姐,時常覺得,她並未離開,彷彿能在皇宮裡嗅到她的氣息,可我最清楚,親手殺了她,親自燒了她,她在我手上,灰飛煙滅。
與此同時,顧妍琳亦被診出喜脈。我心下了然,雲晉言開始選秀,意味著拉攏新的勢力,讓我和她同時有喜,無非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她。
他猜得沒錯,這樣一個機會放在眼前,我絕對不會錯過。
馮爺爺聽我說完計劃,老淚縱橫,執意不肯給我打胎的藥物。我態度堅決,說他不給藥,我自有其他辦法。我知道馮爺爺怕我傷及性命,定會給我。
喝藥時,我心裡眼裡都是小姐,她的身孕已有八月,還要忍著疼痛去刑場;下腹劇痛時,我讓自己想著雲晉言,滿滿的恨意,只要想著,這是他的孩子,心中就莫名地痛快;歸於平靜時,我看著帷幔,心頭空落落,人生,又殘缺了一塊,那個,也是我的孩子……
顧妍琳終是去了冷宮,我得勢不饒人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藉著特地過去羞辱她,我去看一一的機會又多了許多。
馮爺爺說一切準備妥當,一一可以出宮了。我是捨不得的,送走一一,日後,便再也見不到他了,可一一,不屬於皇宮。
顧妍琳死了,接著馮爺爺死了。
我眼前的世界,又暗了幾分。
我不是雲晉言的對手,那我放棄。我只想守著冷宮,陪著一一過完餘生。可雲晉言好似察覺到什麼,千方百計不讓我如願。
我開始恐懼,害怕哪一日郝公公過來對我說,一一也死了。
絞盡腦汁,我只想到馮爺爺不止一次向我提起過的徒弟,黎子何。
對這個人唯一的印象便是寫了一手和小姐極似的字。在我心裡,小姐的字,他憑什麼模仿?馮爺爺與我說,是他親手教的,心中芥蒂才稍稍除去一些。
小姐與我說過,世人不可信,可並非是人不可信。人要有所選擇,只要在選擇時權衡好利弊,確定日後不後悔便是,信任亦是如此,倘若人人都不信,日日活在猜疑憂慮中,做人還有何樂趣?
小姐的話,一直有道理的。
我選擇相信黎子何。
其實也是我唯一的機會,否則一一在冷宮中生病,必死無疑。
這件事的結局,出乎我的意料。黎子何散下長髮,告訴我她是女子,眼裡流動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光芒,嘴裡吐出的是隻有我和小姐知道的事情,說話的語氣深情,笑容裡的溫度,所有的所有,只在夢裡才會出現的東西,突然鮮活地崩現在眼前……
或許,我是有些懷疑的吧。
可心頭的喜悅,強烈的直覺,潛意識裡強迫性地相信,讓我將所有顧慮扔在一邊,牢牢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像小貓般龜縮在她懷裡,小姐還在,我便不用擔心不用操心不用傷心了,小姐會帶一一離開,帶我離開,我又可以默默站在她身後,讓她護著,如許多年前一般……
我所有的瘋狂,一夜之間偃旗息鼓,變得比以往更加溫順,更加依賴小姐,不再思考,不再憂慮,小姐說的我便做,等著她帶我出宮。
小姐嘴裡頻繁出現沈墨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