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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男孩知道女孩的父母不喜歡她和他在一起,可是她總是不聽父母的告誡,逮到機會就來找他,和他分享她的食物、她的新故事書,連存起來的零用錢也大方的塞給他。

女孩的臉上總是掛著笑容,像太陽一樣螫痛他的眼,讓他自慚形穢。

男孩想躲開她,她的父母也極力阻止她找他,禁止她和他有任何牽扯,可是女孩永遠都不聽勸告,還理直氣壯的說她要當男孩的新娘,她要讓他開心的笑,不再受傷。

在學校,男孩被同學排擠欺凌,女孩就會為了他跟男同學吵架,有時還會打起來,然後受罰。

“子騏哥哥,我會保護你喔。”她圓圓的臉上,是好堅定的表情。

才八、九歲的女孩,是男孩受盡創傷的幽暗心中,唯一一道光芒與色彩,給他溫暖、給他希望,讓他可以一天熬過一天。

男孩曾想過逃走,可是小小年紀的他,不知道能去哪裡,還是隻能回到破碎不全的家,忍受父親瘋狂的脾氣、暴烈的折磨。

他想,若能就此死去,也是一種解脫。

一次放學回家,男孩站在玄關,便聽見客廳傳來激烈的爭執,他辨認出來,那是父親與離家許久的母親的聲音,還有物品砸落的駭人聲響此起彼落。

男孩想拔腿逃離,可是又渴望見母親一面,最後,他敵不過思念,踮起腳尖悄悄走進屋內。

接著,他就目睹一幕慘況——他的父親掐住母親纖細的頸項,男孩很想衝上前救媽媽脫離魔掌,可是他好害怕好害怕,怕自己也會被爸爸抓住,猶豫之際,他發現媽媽已經動也不動的倒在沙發上奄奄一息。

後來,母親在送醫的途中便宣告死亡,父親坐牢時幾度自殺失敗獲救,最後卻因過度傷悲,在牢裡抑鬱而終。

男孩成了沒人要的孤兒,親戚們沒人想收養他,踢皮球似的互相推卸責任。願意接近他的,仍舊是鄰家女孩,小小圓圓的身軀是男孩的避風港……

忽然,已經死去的父親又出現在男孩面前,將男孩鎖在酒氣沖天的小空間裡,不斷逼他喝酒,身體實在承載不了太多酒液,於是從眼睛、鼻孔及耳朵噴灑出來,男孩痛不欲生——

幾經奮力掙扎,滕洛的俊臉因痛苦而糾結,口中逸出無助的低號。

直到他霍然睜開眼,令他感到驚悚的恐怖畫面倏地消失,豆大的汗珠自額角滑落,他眼神空洞的盯著前方,待思緒一點一滴回到腦中,他才想起自己已經長大,那只是一場惡夢……

但也不是夢。

除了死去的父親復活,其餘的情節都是真實發生過,有時候,真實人生比夢還要教人驚恐。

那是一輩子揮之不去的烙印,逃離不了的陰暗深淵,一場永遠醒不了的惡夢。

滕洛撐起因深陷惡夢而耗損體力的虛軟身體,雙手插進汗溼的黑髮中,抱著頭陷入無聲的悲痛。

可能是晚上喝了一杯威士忌所引發的症狀之一,才又讓他夢到這些如地獄般的往事,深深凌遲著他的心。

兒時受虐的恐懼固然深植於心,親眼看著親生父親掐住母親脖子致死,他卻沒有出面制止的勇氣,他覺得自己是幫兇,他無法寬恕自己的罪行。

他不單單是殺人兇手的兒子,也沾染了滿身洗不去的罪惡……

兒時經歷過的傷害或接受到的善意,將會一輩子留在心底,成為永恆的印記,無法磨滅。

“過去了……已經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你不是唐子騏,你是滕洛……”他揪扯著發,喑啞的嗓音痛苦又壓抑,反覆數次的呢喃。

經過一陣自我安撫後,滕洛的心神稍微趨於穩定,他下床,步出房間,想喝杯開水滋潤乾啞疼痛的喉嚨。

狠狠喝下半壺水,滕洛才終於感到止了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