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戴悅正好路過,聽見傅陽在裡間精神振奮地說話,她自己也不免高興了起來。可是再一聽傅春兒的聲音,立即就又洩了氣。她自忖萬萬做不到像傅春兒那樣懂得傅陽的心思,也不曉得怎樣討得傅陽的歡心,再加上楊氏那裡多多少少會給點壓力。因此戴悅在傅家,吃飽穿暖,更有甚者,人人關懷於她,可是她就是沒法做到開開心心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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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幾日,就到了二月初二龍抬頭。這一日,也是李夫子帶著深柳的一行學生娃趕赴金陵府的日子。楊氏早早就將傅正的行禮都收拾好了,還專門準備了一些銀兩,卻沒有交給傅正自己,而是給了鄰居劉小二的母親劉氏。這母子兩個,也是打算一道隨了李老夫子前去金陵府的。
二月初一這天晚上楊氏難過得睡都睡不著。而傅春兒倒是沒有那麼傷感,她覺得就像是傅正要去上寄宿學校了一樣,雖然這去當寄宿生的小男娃,年歲太小了些。
到了正日子,大家按照李老夫子事先交待的時間,到鈔關碼頭前去相送。傅家一大家子,從傅老實楊氏往下,到傅陽戴悅,以及傅春兒傅康,大家都送了出來。年輕的幾人,大多是有說有笑的,只楊氏一個,紅了眼圈,不住地叮囑這個叮囑那個,連傅春兒都覺得耳朵生繭子了,然而傅正卻頗有禮貌涵養,一聲不吭,楊氏說的每一句,他都仔細聽了,然後複述一遍才應下。
楊氏見兒子這樣乖巧懂事,又離家在即,更是心裡不是滋味。好在有劉氏相陪,又是與楊氏說話打打岔,楊氏有些不好意思,強打了精神,與劉氏話別。
鈔關碼頭那裡,原先一直服侍李老夫子的老徐,見到傅家人過來,連忙揮手招呼。傅家人便將劉氏母子兩個,與傅正一起,送到了碼頭前面。
傅春兒心中忽動,想起她曾經在這裡送別紀燮上金陵府去趕考。那時候,她與紀燮之間的感情連她自己估計都弄不明白。送別的時候,為了免得撞見紀燮的家人,只能躲在碼頭邊的貨棧裡,偷偷地相送。
而現在,她站在碼頭前,茫然四顧,卻有點不曉得自己心心念念著的那個人,眼下竟在何處。
一時傅正與眾人作別,跟著跳上了甲板。甲板上還有好幾個“深柳”的小小讀書郎,見到傅正和劉小二,都是歡喜得緊。
楊氏實在是忍不住,用帕子捂著嘴,只顧著向傅正那頭揮手。而傅老實則與傅陽在一處,在岸上作別李老夫子與老徐。其餘前來相送的學童家裡人也不少,一時碼頭上熱熱鬧鬧的。
傅康撞了撞傅春兒的胳膊,遞了一方帕子給她,說:“姐姐,正兒雖小,但是這一兩年,我們都看在眼裡,事事都能自理了。而且又有劉嬸幫著看著。姐姐原不用擔心的。”
說著傅康又露出了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道:“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在長江上跑船了。”
傅春兒感激地朝傅康笑笑,接了帕子,一時拭了淚——
明明是相送幼弟的場合,可是她卻不曉得為何,竟然想起了紀小七,想起了過往來。而且恍惚之間,竟然好像見到了紀小七的人影,那令她魂牽夢縈的人影呵,那眉眼,那身形——傅春兒曾經好幾次在夢中見到紀燮,都見到他捲進戰事,受了傷,奄奄一息,又或是坐困愁城,欲返鄉而無通路。
如今在白日裡,她竟也恍恍惚惚地見到了。
傅春兒拭了淚,一時心有所感,一對妙目在碼頭尋找著。然而傅康卻拍拍她的肩,笑道:“姐姐莫哭,哭迷了眼就不好了。正兒的船,在那兒呢!”
傅春兒苦笑一聲,心道:我還沒有老眼昏花那吧。她當下定了定神,見傅正極興奮地衝自己這邊招手,她也免不了朝傅正那裡揮揮帕子。
一時送別了傅正與李夫子他們,一家人慢慢地從鈔關碼頭往回走。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