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們一條生路——那年皇家選宮女,在全國官吏之家選十六歲以下未嫁女子入宮,有一些官吏不願女兒進去侍候人,便四處找貧苦女子頂替,小官兒讓這對未婚夫妻選擇,是男子進宮做太監養活女子,還是女子代她女兒進宮做宮女,由他補償男子一大筆錢,等待八年後女子放出宮再做夫妻,兩人經過痛苦的一夜抉擇,最終選擇由女子去做宮女,等待八年後重逢,兩人在虹溪河邊含淚訣別,從此,她代人走進深深宮廷,走進她一生裡不可逃避的悲劇,他揣著那筆錢在京城痴痴的等,用盡辦法打聽她的狀況,等待那漫長的八年結束。
然而這一別,便是永遠。
許宛在很多年後,心知破鏡終無重圓之日,也知道一去不回的自己,定然是未婚夫心中永遠的痛,善良的女子,希望用這種方式,最終給他一個安慰。
然而那也是遲了。
那一聲原諒,再也不能送達。
孟扶搖閉上眼,想起官沅縣大牢裡那個男子,他那般的邋遢骯髒,已經看不見額角的疤,然而冥冥中命運依舊安排她遇見他,安排她在他面前無意中脫下面具,也許,那是許宛的安排吧,用這種方式,給了他漫長的等待一個最後的了結,也用官沅大牢裡那次相遇,成為一直逃避的她真正打算面對身世真相的開始。
至於那人是怎麼知道許宛埋在煙凌宮牆之下,怎麼從彤城流落到官沅,在大牢裡一呆許多年,都已是無從尋找答案的疑案,隨著他肉身的消弭而消散於天地間,二十多年前他將未婚妻送進宮,謀取了自己生存的機會,二十多年後,她早已悽慘死去,而他遇見她的女兒,將這條命還了回去。
天意如此,而已。
孟扶搖悠悠一嘆,將布包小心的收起,那對未婚夫妻如今已在天上團聚了吧?但望來世裡不要再邂逅皇家。
天色漸漸的黯下來,草原上燃起篝火,一輪大而亮的明月自浪潮般的草尖冉冉升起,清輝千里,金色的月光自深綠的草尖一路逶迤,色澤華豔,如一片金光之海。
孟扶搖爬起來想去吃飯,眼光突然定住了。
前方,那輪圓而大的月色裡,有人正在作飛天劍舞。
那人衣衫寬大,舉動間風姿天成,原上長風間衣袂獵獵飛舞,於一地淡金月色迤邐長草間若隱若現如在九天,舉手投足瀟灑靈動;長劍撩點裁雲鏤月;明明只是一個遙遠的影子,起伏轉折之間卻迅捷與優雅同在,剛勁與曼妙共存,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風度,和靈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風物浩淼無極,皓月煙籠碧野,淺黑的劍舞之影鍍上玉白的月色,鮮明如畫,而斯人一劍在手,不謝風流。
這樣一幕,似曾相識……
孟扶搖痴痴坐著,看那人躡足而過時光隧道,將兩年多前初遇一幕生生拉回,不知怎的突然微紅眼眶。
初見、初見、兩年前,彼時她於玄元后山洞中遭受背叛而苦熬,彼時他在山洞對面孤崖之上瀟灑舞劍。
彼時她一見驚豔,不知那個影子從此寫滿她的人生。
如今他劍勢曼妙瀟灑更上一層,她心情卻複雜難明再不復當初清朗坦然。
眼圈這麼一紅,視野略微模糊了一下,月中舞劍之人卻又突然不見。
身前火堆突然跳了跳,橘紅色火焰更亮了幾分,頭頂落下一些樹枝,將火堆燃得更旺,孟扶搖沒有抬頭,抿唇看著那些不斷飄落的樹枝不語。
眼前突然垂下淡紫色衣襟,繡著銀線暗紋,在她眼前沒完沒了的一起一伏,粼粼的微光流曼閃爍,像一道滔滔河流從乾涸的河床中流過。
頭頂有悠悠的樹枝搖晃聲,可以想象,某人正一絲不芶的按照劇本重演,他一定躺在細而脆的樹梢末端,一團雲似的輕,一縷風般的閒淡,他投樹枝也一定很準確,每丟擲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