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還忍心想昨兒的事,點點頭說:“娘放心。”
冰兒見他懂事,心裡愈發悲酸,抬手撫著他臉頰上那幾痕粉紅,輕聲問:“還疼不疼了?”
奕霄不由淚下,搖搖頭說:“不疼。娘心裡有氣,兒子能夠略略分擔些,也是該當的。”
冰兒覺察到他的額溫仍偏熱些,忍不住囑咐道:“還是要吃點藥,多睡一睡。”
奕霄說道:“昨兒個皇上已經派御醫給我診過脈了,藥也吃過了。身上這衣裳——也是皇上賞的。”
“皇上對你……挺好?”
“嗯。”奕霄點點頭,“很關心。”
冰兒略感欣慰,對兒子道歉的話卻說不出口,只凝神望著他,點點頭道:“那就好。剛剛囑咐你的事兒,明兒別忘了。另外,給顧柔家裡寫封信,說明情況,原來定的大婚的日子要延後。她若肯在孃家為你祖父服喪,將來你娶她,也沒人能奪她名分了。”
然而,第二天奕霄回來,臉色卻不大好看。冰兒的心一沉,趁英祥在房裡收拾行裝,尚未注意,拉過兒子問道:“怎麼,皇上不肯放你假?”
奕霄道:“倒不是我……”後半句嚥住了。冰兒怔了怔,不禁有點埋怨的語氣:“你是怎麼和皇上說的?奔喪守制都是大事,皇上以孝治天下,平常大臣遇大事,連奪情都很少,我們這正兒八經地求著回科爾沁,又礙著他什麼事……”
話沒說完,冰兒自己已經想明白了:英祥是薩楚日勒郡王的獨子,科爾沁冰圖扎薩克名正言順的新郡王、新旗主、新領袖,雖說科爾沁一向對朝廷臣服,但是數十萬駿馬、數十萬牧民,若是想有動靜,也夠京城傷筋動骨;自己在這裡與清水教結交惹下的禍事,也為乾隆忌憚;因而他必得把自己和英祥牽制於這裡,不讓出京,以免得橫生枝節,形成隱患。而奕霄受皇恩深重,年紀又輕,也沒有治理蒙古扎薩克的經驗,不為所懼。冰兒心裡悽楚,他就是骨子裡不信任自己,防著範著,唯恐自己出花樣。然而也怪不得,自己行事乖張慣了,又不肯乖乖聽話,多年下來,落得這樣,也是因果。
冰兒對奕霄道:“你現在進宮,跟皇上說,我在家服孝,但英祥是獨生兒子,若不回去,太說不過去了。”
奕霄道:“我倒不是怕走一趟,但皇上已經說了,爹和娘既出了宗籍,本就沒有服喪的資格,是肯定奪情的。讓我全權代表,往科爾沁奔喪。”冰兒瞧瞧兒子,他終於還是漸漸走上乾隆佈置好的路線了,只好嘆口氣道:“皇上有他的用心。你從來沒有回過旗,什麼規矩都不知道,這次去也是讓別人瞧的,別丟了面子,不然,將來科爾沁的事,你就難辦了。”奕霄道:“是。只是爹爹要是知道皇上非奪情不可,會不會……”
話沒說完,聽到身後“叮呤噹啷”的聲響,兩人驚愕回頭,英祥手扯著門上懸的珠簾,茶褐色的琉璃珠子噹啷下落,冰兒尚未看清英祥臉色,他已經轉身回去,待追他到門口,房門已經從裡面被閂上了。冰兒拍著門道:“你開開門!我們夫妻那麼久,你有話還不對我說麼?!”
裡面的人半天不則聲,冰兒手痠心也累,嘆著氣背靠著門,愈覺腿中痠軟無力,順著勢坐到地上。
等門開時,已是半夜,滿天明星,在眼中幻化為一道道流虹,怎麼也瞧不真切。英祥一身酒氣站在冰兒身後,半天才出了一聲:“這會子,我真後悔娶你。”
冰兒只是落淚,踉蹌回房,和衣臥倒,竟然也能睡到天明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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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霄素服快馬,趕往科爾沁處置他祖父的喪事,海蘭察則繼續籌劃剿滅清水教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