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面頰上反而露出一絲笑意,推開身前重重銅盾,竟然毫無防備地站在被圍困的遙軍士兵面前。
“素聞遙國七皇子驍勇善戰、年輕有為,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見易宸璟冷著臉不接話,兀思鷹搖搖頭繼續道,“冒昧問句,七皇子覺得被俘與殉國哪個更有意義?”
果然是來勸降的。易宸璟冷道:“有骨氣之人自是認為殉國更有意義,遇上那些軟骨頭,當然會選擇遮上臉面苟且偷生了。”
這話分明是嘲諷兀思鷹而去的,當年他身為有渠國將領卻在國破後從戰場逃跑,以這些血性男兒的眼睛來看根本就是個懦夫,還有臉來問什麼被俘與殉國哪個更有意義嗎?不過兀思鷹對此無動於衷,依舊好言相勸:“七皇子為何不想想家中妻兒?你們,都不想再見到自己的親人嗎?這場戰爭是你們遙國發起的,霍洛河汗國不過是保家衛國抵禦外敵而已,所以我並不想濫殺多少無辜性命。只要七皇子作為主將寫下降書並保證不再犯我邊界,我兀思鷹以人格保證,立刻放了所有被俘的遙國士兵,絕無半句虛言——七皇子,以你的氣魄風度當成為一代英豪,何必捨命於此?”
提及家中親人,士兵們開始竊竊私語,間或傳來一兩聲抽泣,片刻前的安靜不復存在。
都是血肉之軀,都長了顆活著的心,誰能不為自己想想,為一家老小想想?易宸璟沒有喝止情緒低沉的議論聲,他心裡清明得很,這場戰爭就如同兀思鷹所說,是遙國想要擴張版圖一統中州才發起的,本就是一場為達成野心而行的不義之戰。
“聽聞七皇子已有家室,難道就沒想過殉國之後她們會怎樣嗎?汗王已經網開一面決定不予反擊,七皇子還在堅持什麼?須知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活下去才有可能繼續建功立業、保家衛國,而不是毫無意義枉死於沙場之上啊!”與其說兀思鷹是個將軍倒不如說他是個智者辯才,不過寥寥幾句話卻句句擊中要害,被困遙軍最後的堅定意志開始緩慢動搖。
易宸璟閉上眼長長吐息,睜開眼時,異樣光芒湧動,嘴角掛起一抹莫名笑意:“多謝提點。”
“七皇子的意思是……?”兀思鷹面上一喜。
“出戰前我答應過她要活著回去,但我更明白一點,”抬起僵直的胳膊將長劍橫置身前,易宸璟騎在馬上目光遙遙望向南方,聲音洪亮如鍾,“我若是貪生怕死當了降將,便不配再做她的夫君!”
她的傲骨,她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不知不覺中已滲透他血脈。
話已至此,再多說無用。兀思鷹一聲低嘆,語氣裡滿是惋惜遺憾之意:“我本以為能有機會與七皇子把酒言歡,看來,這輩子也只能是奢望了。七皇子請放心,他日我霍洛河攻破大遙帝都,兀思鷹必將閣下遺骨葬於故土聊表心意——弓箭手!”
嘩啦啦一陣金鐵交鳴,兀思鷹快速閃入銅盾後方,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強弓弩箭,全部瞄準被圍在中央的大遙士兵。
那些箭有多少支?幾萬?十幾萬?或者更多?
易宸璟全然沒有心思去細細思索,只要兀思鷹一聲令下,他和身後千餘士兵都會成為活靶萬箭穿心。手掌緊緊握著,掌心裡是一枚珊瑚耳墜,亮麗的紅色奪目卻不妖嬈,一如它的主人。
面對必死絕境,心裡反而前所未有地寧靜。
對她的許諾又要破滅了,這輩子他喜歡過她,恨過她,愛著她,終於,迴天乏力,只能默默唸著她的名字等待死亡降臨。
等了片刻,預料之中的殺令並沒有落入耳中,倒是霍洛河那邊驚呼漸起。被困的大遙士兵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死到臨頭又發生了什麼變故,但無論是什麼都總好過被箭穿成篩子吧?順著驚呼傳來的方向望去,陰暗夜幕下大片火光照亮夜色,驚呼之後是咆哮的馬蹄聲,還有孤注一擲的嘶吼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