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驚動他,李琮心示意宮侍都小心噤聲。大殿裡十幾個宮侍走動著,卻靜悄悄的,象在放映一部無聲的默片。她沒想到從頭到尾,床上的那個人其實一直都微睜著眼睛,看著她梳洗穿衣的每一個動作。
因為和柳言相約在先,怕煜府的人久等,李琮心把照顧慕晨軒換藥、吃飯的所有事情,都一一交代給如月,仔細叮囑完了,就去了煜府。
因為想著要習武,她沒有穿慣常出門穿的窄袖長衫,大紅的斗篷裡面,穿了件鵝黃色的緊袖襦群,同色的絲質束腰扎出小蠻腰。今天她心情格外好,早晨站在銅鏡前的時候,美滋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非常有黃蓉的感覺,便覺得其實練武也挺好的,為了這身衣服穿出來的英姿颯爽勁兒也值得。
李琮心走後,寢宮又歸於沉寂,大殿空曠的好象沒有盡頭。
慕晨軒睜著眼睛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看著從雕花窗欞透進的微弱的晨光,逐漸傾瀉成燦爛的光束,直到消失在滿室的光明之中。
自從進了宮,沒有人可以交談,沒有事可做,連本書都沒有,有多少個日子,他就是這樣靜靜的看著時光從眼前經過,慢的他能數清光陰的每一次步伐。記得當初剛剛聽到小姐的計劃時,他曾經不甘過、傷痛過。他知道小姐的心志有多高,他從八歲起就一直在努力的想跟上她的腳步,他以為這樣將來就能幫上她,卻原來他做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用,到最後他所能替她做的還是以色侍人。
她是他的恩人,她救過他的命,教他認字,習武,十年恩義。如果他的生命註定是荒漠,那麼她就好像是那遠在天際的綠洲,即使是海市蜃樓,他也願意傾盡殘生,於荒蕪中追隨。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甘願放棄生命、放棄尊嚴為她做的,卻一無所成。
上元燈節,那個在日後每一個深夜反覆出現的噩夢:
跌倒在他腳下的戲子,被撕爛的衣服,刺耳的調笑,周圍影影幢幢看熱鬧的人群,李琮心豔若桃李的臉,金針刺穴後他的無力,如狼似虎的大內侍衛,被揭開面具時無法壓抑的恐慌,還有赤身綁在這張床上被褻玩的羞辱,**時的絕望,交合中的蝕骨的疼痛。。。
他沒有想過伏身人下會這麼難。到最後他受了屈辱不說,還誤了小姐大事,而這都是他的錯。那時的他只想死。因為他的抗拒,李琮心開始更加瘋狂的折磨他,可是所有的痛加起來也抵不過心死。
他幾天沒吃東西,被強灌下去的食物,他用盡全力都吐了出來。他以為他可以從此解脫了,可是小姐卻派人送來了那塊玉佩,他還得活下去。
“可是,小姐,你教了我那麼多,我可以為你做很多事情,即使付出生命。為什麼一定讓我去以色悅人?我真的做不了,真的不會。”
慕晨軒猛的翻身,任背後的傷處傳來刺骨的疼痛。
晨時過半,做雜役的宮人進來,開始清掃寢宮。
有一個宮人跪在床前擦著金磚鋪成的地面,忽然鬼鬼祟祟的張望了一下,見其他宮人都在遠處專心的幹活,湊到了慕晨軒身邊,低聲說:
“公子總躺著不悶嗎?聽說御花園的紅梅開了。”
還是那個送玉佩的宮人,慕晨軒知道他這幾天該來了,他一直在等著。
慕晨軒沒有一絲猶疑的掙扎著起身穿衣,剛走出寢宮,如月走了過來:
“公子怎麼出來了?”
“我悶的慌,出去走走。”
慕晨軒接著往外走。
“公子背上的傷早上剛換了藥,不能碰的,如水呢?我不是叫他在殿裡照應的嗎?”
如月緊走了幾步,攔住了慕晨軒。
“怎麼,怕我跑了?”
慕晨軒寒星一樣的眼睛看著如月。
“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