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動,動的是莫離。他竟還有力氣支起身來,又將我推到自己的身後。
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卻出奇的紅,看這那個養育他的男人,眼睛裡燃燒著光——燃燒著他剩下的生命。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帶走她的。”
定天低頭看著他,眼裡慢慢流露出傷痛之意,那是一種看著自己養育多年的親人即將離去的眼神,是一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他低低開口,對著自己唯一的徒弟。
“你這樣會死的。”
門被開啟,無數人將這個殘破的物資團團圍住。陽光下一團刺目的明黃,我聽到皇兄的聲音,依舊溫柔如春風。
“平安,出來吧,大宴就要開始了。”
到了這個時候,我反而平靜了下來,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亂的頭髮,我們倆全是披著發,一番滾落,糾纏在一起,黑白相交,分都分不開。
多好,我們就這樣結髮了。
我再扶著他立起身來,替他輕輕滿是灰塵的衣襟拂了一拂,就像一個尋常的小妻子所做的那樣,然後終究捨不得,又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他的嘴唇如同我記憶中的一樣柔軟,只是那上面全是血的味道。
他任我做這些事情,我倆誰都沒有再看屋內外的旁人一眼。在被我吻住的時候他微震了一下,然後便低下頭,溫柔地回吻了我,那樣糾纏與疼惜,沒有聲息的千言萬語。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在屋外大吼:“你竟敢?還不快放開她!”
皇兄模糊的聲音響起,然後是眾人退去的腳步聲,最後就連那洪鐘一樣的大吼都沒有了,屋裡又響起腳步聲,竟是皇兄走了進來,身邊只帶著陸見,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定天一直立在我們身邊,不言不動。皇兄慢慢地走到他身邊,看一眼陸見,陸見立刻雙手遞上一件東西來,皇兄伸手拿了,又對他輕揮了一下手。
陸見遲疑,“皇上,臣恐怕……”
皇帝就笑了,“有定天先生在此,這世上還有誰能夠傷得了我?你去吧,守在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陸見默默地退了出去,最後雙手關上了門,屋裡沒有人說話,頓時安靜下來。
我與莫離緊緊依偎在一起,想好了不過是一死,心中便是一片空洞,半點不覺害怕。
皇兄看著定天說話:“先生是否不忍動手?”
定天輕嘆了一口氣,“你可知,我曾把他當做是你。”
莫離默默地垂下眼,我對這兩個人的時候不想說話,只握緊了他的手。
皇兄就是一笑,“既然如此,讓他少受些痛苦也是應該的,他也是三年前便要去的人,何必留戀?”說完又將手中的東西送到定天面前,“這是墨國送來的貢品,先生看看可喜歡?”
皇兄說話是兩眼直視定天,嘴角含笑。定天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慢慢就變得溫和。
血緣天生,這到底是他的親子。
定天接過那件東西,包裹在外的黃綾自他手中落下,那裡面原來是一把墨綠色的短劍,劍柄嵌著古樸的綠玉,遠望都覺得森森寒氣。
“巨闕!”
墨國進貢的竟是上古名劍的巨闕!這是所有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利器,皇兄就這樣轉手給了他。這樣的恩賜,若是缺了他人,早已匍匐在地高呼萬歲了。
定天當然不會向我皇兄叩首,他看著手中的劍,許久,最後只是輕輕頷首,眼裡流露出微笑來。
他的兒子是九五之尊,送上的東西,伸手向我身側指了一下。
我血管裡流淌的血變成了冰火,莫離的手指緊扣住我不讓我有所動作,雙眼卻已抬起,靜靜地望著定天。
“他……已經沒有多少時候了。”定天終是不忍,握著那把巨闕,聲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