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想到甘州案中涉及王靈若的那部分,想到韋浮匯報說喬應風如何替人頂罪、終生不平以及犯了大罪,想到從甘州回來的人在私下議論說晏傾就是前朝太子羨,而皇帝陛下對朝廷失去了一個大理寺少卿不聞不問……
這一切,都讓林承前所未有的焦躁。
越是這個時候,越需要冷靜。
林承回答長陵公主:「我會去參加你的生辰宴,會和若若重歸於好的。」
長陵公主露出笑。
她眼中帶點兒天真情緒:「你那學生韋江河如何了?他與我們家若若同行一路,照顧了若若一路,我們該感謝人家啊。你說若是生辰宴上,我再次提出與韋家聯姻的意思,你那學生應該不會反對吧?」
林承皺了下眉。
他說:「江河本來就從未反對……但這事,還得問問若若。」
長陵公主嗔笑:「你真笨,虧你是相公!你女兒喜歡誰你真的看不出來?你不必管了,既然兩家有這意思,我就把這事兒辦了!」
林承話到口邊,長陵公主已出門揚長而去。林承想了想,終究沒再說什麼。
韋浮……這個學生,辦了大案,升了高官,越來越讓他控制不住。
這是一件好事嗎?
韋家人……總讓林承想到甘州,想到韋蘭亭。他說服自己韋家人並不全是韋蘭亭,韋浮什麼也不會知道,他這樣勸說自己,讓自己不要多想。
但有時候自我的麻痺與調解,本就說明自己敏銳的直覺已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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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案後,回到長安,韋浮官拜京兆府少尹,領長安二十二縣,一時間風光無限。
而中樞給滿朝文武的交代,是大理寺少卿晏傾在甘州身亡,只留遺孀徐清圓跟隨韋浮回來。原本對徐清圓參與女科頗多不滿的朝廷官員們,聽到晏少卿為國捐軀的結局,唏噓之下,也不再反對徐清圓參與女科了。
畢竟只有她一名女子。
畢竟她一人不可能撼動整個朝堂。
眾人唏噓更多的,是韋浮向上走的風光路,伴隨的是晏傾的隕落。
曾風光一時、引無數兒女敬仰折腰的「長安雙璧」,再也不會有了。
二月初八,煙雨連綿,韋浮在北里的一家酒樓中吃酒。
曲水流觴,琵琶聲悠,黃金歌臺。
清逸多端的俊朗郎君手持一酒壺,坐在欄杆旁,一手輕輕拍打木欄,聽著音律,他垂眸淺笑。酒意讓他面染紅霞,醉意又讓他肆意不羈,青衫袍袖在細雨前翻飛,曳帶縱揚。
大魏的官員們更多喜歡夜裡的北里,如韋浮這樣白日坐在這裡喝酒,實在少見。
因為少見,便格外清靜。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嗚嗚嗚,又有人自盡了,都是可憐人……」
韋浮靠在圍欄上,一邊吃酒,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下方曲水畔,不遠處的北里女郎自盡案。
很快會有大理寺和刑部的人爭著搶著來處理此事,北里這樣的風月場所,女子悲苦並非偶爾。在這裡呆久了,便看多了……
韋浮給旁邊一侍從一腰牌,慢悠悠說:「下去告訴大理寺和刑部,本官既然在這裡,這個案子京兆府便接了。」
侍從躬身退開,韋浮仍坐在樓上慢悠悠地看著。他喝酒間,旁邊窗前帷幔輕輕晃悠,一個男聲響起:「韋江河是這麼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嗎?還是自從甘州回來後,你改了性子了?連這種小案子都要跟人搶。」
韋浮看過去。
窗帷後,男子身形籠在斗篷內,面容輪廓看不清。
韋浮笑一聲。
他靠著身後牆壁,手中拿著一箸子,心不在焉地在空碗上輕輕敲擊了兩下。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