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伏在地,口中咳嗽,小腿流血,渾身發抖。忽然間,許是冥冥中有天定,當她伏在地上躲避火苗時,她視線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她怕自己看錯了,忙揉眼睛,煙火燻亂視覺,那煙火嗆鼻與腿間失血都無法阻擋她。她終於看清在四處火燃中,一個青年低垂著頭顱,靠著一棵樹,閉眼沉睡。
煙與火四伏,他陷入昏迷,這麼近的動靜也聽不到。
而火舌尚未燒到他!
徐清圓登時:「清雨哥哥!」
她呼喚那人,那人卻醒不過來。她著急萬分,手用力扯裙裾,費了所有力氣,才把裙裾撕破,才躲開那壓著裙裾的被火燒起的樹。
徐清圓站不起來,腿上持續流血,而且靠近地面,意識也更清醒些。她便伏在地上,顫巍巍地伸出手,拖著自己的傷腿,向他爬去,顫聲:
「清雨,醒一醒。「
「清雨,不要睡。」
「清雨哥哥,你不是最疼我了嗎,你睜開眼,我受傷了……」
她一步步爬向他,艱難地伸出手抓著地上草來施力。腿上汩汩流的血染紅了裙擺,後方火舌快要追上她,只要她躲避,她不會陷入困境。可她本就是心甘情願進入此局的。
她千方百計地說話,意圖喚醒他的意識。
徐清圓咳嗽著,落淚著:「清雨,你快些醒過來,我一個人,破不開這個局面……我一個人,無法帶你離開啊。」
她知道,救晏傾很難。
她的愛人,沒有未來,沒有時間,被困在一個舊局中無法擺脫。
可是,她還是要找他,還是要救他。
排排樹倒,更大的火席捲四周。一眼望去皆是灼灼火海,眼裡除了晏傾,這個世界沒有其他顏色了。
徐清圓哽咽:「清雨,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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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中,迷亂中,晏傾也在陷入一場噩夢中。
他的噩夢更加地沒有具體事件。只是天上掉刀,地上火燒,雷鳴滾滾,熔漿焚毀。山林生荊棘,四野皆荒蕪。他堅持在走一條路,路上各方幻象將他一次次打倒,他不斷地爬起來繼續走這條路。
但是他看不到終點,看不到未來。
噩夢最終,他徹底被拉入深淵下的泥沼中,身體被藤蔓纏繞,被拉著逐步向下墮落。這一片骯髒渾濁的汙水池,風聲赫赫,只能容得下一個乾淨的魂魄。
他閉著眼,就此沉睡。
忽然間,他隱約聽到了聲音。
泥沼中的晏傾睜開了眼,仰起頭,向上方看去。
昏昏荒草園中寸草不生,他卻看到一個人趴伏在泥沼邊掉著眼淚,向下方的他伸出素白的手。她的嘴一張一合不停地在說話,美麗的眼眸如同清澈湖水,水霧一點點從那方湖水中向下濺落。
淚水落在泥沼中。
晏傾靜靜地看著。
他混沌的意識過了很久,這片灰暗之地才有了顏色,他才將她看清楚。看她雖狼狽,卻連跪在岸邊的姿勢,都那樣打動她。
她像是飄蕩於荒野的純澈歌聲,像是漫漫無邊的春光明媚,這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甘美。
她噙著淚水趴在岸邊望他,見他睜開眼,她不禁將手伸得更長些,整個人快要掉下來。
晏傾不忍她掉下來。
他在泥沼深處伸出手,隔著虛空,手指點在她眉眼上,點在她腮幫上。
他望著她的眼睛,望著她的淚水,輕聲:「你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哀傷?」
她回答:「因為我捨不得你。」
捨不得他。
轟然一聲巨響,飛雪與火山皆抽離,泥沼也離開。
晏傾在現實中驀地睜開了眼,第一眼就看到趴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