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書的床軟硬度適中,意識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謝白恍惚覺得跟當年二層小樓上他睡過許多年的那張床一樣,同樣有股很淡很淡的青竹味,當年他不知道這股青竹味是哪裡來的,現在他明白了,這是殷無書的血裡帶著的味道……
青竹味?
謝白的意識幾乎立刻變得清明起來,略微適應了光線的雙眼倏然睜開。他一動不動地僵了片刻,又嗅了嗅——真的是青竹味!不再是一切全無的寡淡,真的有味道……
他的嗅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出了問題。當年在太玄道門口站了九天九夜,只等來殷無書寥寥幾字讓他回去,連面都沒見到,謝白一時氣怨交加,急火衝心,加上冷到極致身體撐不住的原因,關竅出血,五感全失,回去調息了很久。他就是在那一陣子,養成了用煉化的陰屍氣蒙在眼上附加靈氣以視物的習慣。
後來其他都逐漸恢復了,唯獨嗅覺一直缺失。他對各種氣味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之前,此後缺失百年多,他都已經習慣了。
這會兒突然又恢復,倒是讓他有些懵了。
顯然,他也相當於跟著殷無書和那個冰下人一起重新格盤了一回,丟的東西又都回來了,就連他一動不動躺了三天三夜的身體,都比以往要暖和一些,體內血液奔流也不再有那種凝滯得幾乎要凍住的感覺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只是不知道他身上的養屍陣還在不在。
這麼想著,他便忍不住抬手想摸一下心口的位置,看看還能不能感覺到養屍陣的存在,結果動起來才感覺手腕發軟,抬起來都有些困難。
他的手剛勉強抬到一半,就被人按住了。
“……”謝白偏頭一看,就見支著頭坐在床邊大修的殷無書不知什麼時候也醒了,正坐直了身體,從金線圈裡伸出手來,坦坦蕩蕩地摸進被子裡,在謝白的手腕上探了探,道:“經脈裡還有些凝阻,不過比以前好多了,躺了幾天可能有點使不上力,緩一緩就適應了。”
他說完收回了手,這才抬眼和謝白的目光相對,噙著笑道:“恭喜回魂了少年。渴麼?給你溫了一杯水在那邊。”
謝白半眯著眼和他對視了數秒,又垂下眼睫,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慢慢撐坐起來,轉著左右手的手腕,試圖早點恢復力氣。
殷無書嘴上依舊不閒著,繼續撩道:“怎麼不開口,當了三天啞巴貓崽子,當成習慣了?”
謝白活動開了手腕,終於垂下手掃了一圈房裡的佈置,冷冷淡淡地衝他道:“你是誰?這是哪兒?”
殷無書:“……”
掐著時間點上來看謝白的婁銜月他們剛巧到了房門口,一開門就聽到這麼一句話,頓時一臉蒙圈地僵在門口,眨了半天眼,一時間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
“別鬧。”殷無書有些好笑地看著他,“怎麼好好就不記得了。”
謝白掀開被子坐到床沿,一邊不客氣穿著拖鞋一邊道:“誰知道呢,就是覺得腦子裡被人抽空了一半,只記得跟自己有關的部分了,其他模模糊糊都不太清楚,大概被撞了腦子或者灌了藥吧。”
他說完乾脆地站起來,剛才坐在床上活動了一會兒已經足夠他手腳恢復力氣,所以此時的他步子邁得又大又穩,幾步便到了窗邊,抬手撩開窗簾,朝外頭看了眼,邊看邊頭也不回道:“所以你還沒有回答你是誰,這是哪裡。”
洛竹聲在門外“哦”了一聲,一本正經地嘀咕道:“搖燭散起效了?”
婁銜月嘴角一抽:“還真是掐著指頭挑的好日子。”
殷無書:“……”
是啊,怎麼會好好就不記得了呢,只可能是被人灌了藥嘛。什麼藥這麼作孽?搖燭散吶。誰灌的呢?我啊。
殷無書頭一回感受到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