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只剩下香甜、味美等一些不具體的東西了。丁四鳳就是這樣。
丁四鳳在我的記憶裡無疑是非常重要的。她像一把鋒利的解剖刀,在我的胸前重重地劃上了一個口子,直逼我的心臟。只是遺憾的是,丁四鳳卻可能記不清這些了。兩年後,她休學了,等我讀到初中時,她就嫁人了。若干年後,當我從外地讀大學放假回家時,她已經領著個幾歲的孩子了。她的臉上已經不再是青春年少時的白皙,兩隻眼角已經有了魚尾紋,她像大廣播一樣大著嗓門說話,斥罵著自己的孩子:你個短命鬼,找死呀!更讓我難堪的是,再見到我時,她的眼裡竟不再充滿著仇恨或快意,而是謙卑地衝著我笑笑,丁三……他舅,你回啦!
丁四鳳當然不會知道,那個晚上對我來說,是怎樣一個災難的晚上。媽媽拿著掃帚,追打著我,而我則像兔子一樣,在田野上狂奔。起初的時候,我還能忍受著媽媽的暴打,我一聲不吭,任由掃帚急風暴雨一樣抽打在我的背上,屁股上。後來,我發現掃帚擊打的聲音還在,可是屁股卻不覺得疼了,身上正被重重地壓著。起身扭頭一看,原來是大姐,大姐伏在我身上,哭著,喊著,請求媽媽不要再打了。她滿臉都是淚水,嗓音都快沙啞了。從小到大,大姐捱打是最多的,姐弟幾個一些犯了錯,多半是大姐捱打。捱打時,她從來都不哭,一聲不吭。我想,現在我之所以不哭,大概就是跟大姐學的。可這會兒,大姐聲嘶力竭地叫著,哭著。
大姐一定剛剛趕回來。大姐在公社的學校裡讀書,每天上學,除了揹著書包之外,她還要帶上一個菜籃子,以便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順便挖野菜,回家餵豬。為此,她不斷遭到同學的嘲笑,可大姐不在乎,照樣提著空籃子上學,提著滿滿一籃子野菜回家。這會兒,籃子倒了,野菜灑滿了一地。大姐喊道,媽媽,求求你,別打了,三妹還小,不懂事,就別打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把大姐推開,拔腿就跑,跑到田野上。媽媽揮舞著掃帚,跟在後面,一邊跑一邊喊,你個短命鬼,專門給我找麻煩,我打死你算了,我要你幹什麼!風在耳邊呼嘯著,我拼命地跑著,不知道跑過了幾條田埂,跳過了幾道坎,我只知道,後來,我跑到屋後的森林裡。
第二章 草藥與童年(7)
森林裡颳著風,夜裡的松林沒有人的蹤跡,風吹著松針在沙沙作響,各種各樣的鳥呀呀地叫著,蟲子的聲音不時在耳邊縈繞。我向松林縱深方向走去。夜像一張巨大的網罩在森林裡,把森林弄得陰森森地。突然,“嘎”地一聲,頭頂上飛起一隻大鳥,悽慘地叫著,往天上飛去。我突然想起大人們講的鬼故事,有幾個就發生在這森林裡,據說就在這不遠的地方,曾經有人在這兒吊死過。這樣一想,我突然害怕起來。一個人縮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來。我幾次都想動身往回趕,可一想起媽媽不由分說就舉起的掃帚,決定還是不回去了。
我鼓起勇氣,繼續往前走。前面有一個茅草屋,曾是看林子的人住的。有段時間,有人經常到這兒偷偷地砍樹,沒辦法,一商量,就在這兒搭起了草棚,派人輪流值班。現在,這個小屋也沒人住了。我走到小屋旁,推開門,走進去。一個黑影從腳下“嗖”地竄了出去,嚇了我一跳,不知道是老鼠還是黃鼠狼。
進去之後,我摸索著,找到了那扇木板。按理說,對這個小屋的結構,我是非常熟悉的。白天的時候,我們在林裡放牛,累了,就到這間小屋子裡來,躺下來像模像樣地休息會兒。有時玩過家家,這兒就是我們的新房了。可現在情況有些特殊,現在是夜裡,而且我是逃到這兒來裡,到這兒來有些落荒的味道。再說了,聽大人講,這兒常常有鬼叫,甚至還有狼出沒。我越想越害怕,就找了幾根木頭,把門堵上。躺下來以後,我開始考慮我的前途。回去以後我還要捱打的,我又不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