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師太將茶盞輕放在圓臺上,才道:“楊公子還沒考取功名吧?”
“是。前年中了個秀才,母親去世後就……一個人來了都城。”
“你父親不管嗎?”
楊劼搖搖頭。靜心師太有些訝異,“為什麼?”
“家裡人多,父親心思不在我這裡。”楊劼硬著頭皮繼續回答。
他不明白靜心師太為什麼問這麼多,是因為袁黛兒嗎?袁黛兒走了,卻來了她的母親,他很奇怪自己怎麼跟皇家牽扯在一起。
靜心師太卻悟出他話裡的意思了,“你母親是正妻,你父親娶了小妾是嗎?”
“是。”
一陣緘默。靜心師太又端起茶盞,卻並不品茶,目光看著飄浮的葉片,沉思良久才說:“眾生皆苦啊,看來楊公子也是苦命人。只是……你知道黛兒雖然有我這種母親,卻是皇家公主,也算是人上人是不是?”
開始說正題了,楊劼心想。他知道自己與袁黛兒的交往,皇家遲早會出來阻止。但真自靜心師太口中說出,他還是感覺到內心百味俱全。
對他們而言,家世卑賤,又沒什麼好前程,怎麼樣也**不出門當戶對來。
靜心師太繼續說著:“別看黛兒平時風風火火的,可內心很脆弱,很容易受傷害。貧尼平時缺少管教,心裡卻天天惦記著她的。這些天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想辦法問來了楊公子的住址。貧尼就這麼一個女兒,下輩子還需靠她。請楊公子理解做母親的心情,遠離黛兒。”
說完抬眸注視楊劼,一縷淡笑自唇際蔓延開,直看得楊劼如玉的面膚起了一層暗青。他垂下頭,緊繃的身體一截截鬆懈下來,他籲出一口氣,道:“請師太回去告訴公主,小人在都城舉目無親,承蒙公主關照,心中自是感激不盡。既然師太親自過來,小人以後與公主不再來往就是,請公主保重。”
他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緩緩退步。靜心師太料不到楊劼回答得脆爽,不禁也站了起來,眼看著楊劼轉身而去。
楊劼一路疾走,心似這天氣的荒涼。
雖然從未對袁黛兒動心過,說到底遭了恥辱,眼睛裡飽含了陰沉。
自己不過是一介寒生。
裴元皓也好,靜心師太也好,都鄙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這強權野蠻的地方,自己好比被猛虎按在爪下的狐兔,只有無助、孤獨和自我憐憫。
而自己內心苦苦掙扎的,到底是什麼?
楊劼站在大街上,仰著頭望著陰沉的蒼穹,悲哀久久不能排解。他決定不去伍子那裡,先回旅舍好好理理頭緒。
到得旅舍,正在撥弄算盤的老闆發現了他,笑著打招呼:“楊公子可來了,我正要恭喜你呢。”
楊劼無精打采道:“喜從何來?”
老闆神秘地指了指樓上,“佳人靜候多時了。楊公子,請吧。”
楊劼猜想到是袁黛兒,愣了愣,好像還有一絲的喜悅。他徑直上了樓,開啟房門,裡面一名女子盤腿坐在床上,背對著他望向窗外的景緻,如雲的髮鬢上一對青鸞步搖閃閃灼人。
楊劼悲涼的心情漸漸收攏,嘴裡卻輕哼道:“叫你走,怎麼又來了?”
裡面的女子聽到聲音,驀然回過頭來。
喜悅
一瞬間,楊劼氣息凝滯,他睜大眼睛看著對方,脫口喃喃道:“阿梨……”
“少爺。”
阿梨站起來,快步走向楊劼,衣裙翩躚如蝶。
兩個人對望,千言萬語哽在喉頭。阿梨展顏笑道:“不管你叫楊劼也好,楊千羽也好,我還是找到你了。”話音未落,眼裡已經盈滿淚水。她將頭靠在楊劼的胸前,雙臂環住了他。
楊劼心裡的波瀾湧動難以言表,就勢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