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的生命過程是一個單純、古老而又美麗的故事。這是一個立足塵世的故事,充滿誠實虔誠的農民意識,非常精神化。生命,一代一代,以播種與收穫,冷與熱,飢與渴,合理欲求與適度滿足的輪迴固定著。歷史就是由這些事情編織成的,點綴在這塊結實經久的織物之間的是偉大的歷史人物,他們上演著一出出如輝煌的彌撒書一樣歡樂的歌劇。歷史講述著他們征服、獲勝、光榮和英雄主義的故事,以及感人心腑的悲劇和犧牲。他們遠比普通人偉大得多——像王述浮雕上的帝王和神——依照歷史傳統,普通人都匍匐在他們腳下。過去是這樣,將來還會是這樣,直到最終全能的主命令將幕布落下,招呼演員從各自退下去的地方走上前臺,接受適當的獎賞。
這就是一幅世界的圖畫和它的承諾。他過去一直在努力認識這個世界,當火星人入侵地球這個奇妙而又令人不安的想法在他頭腦中產生時,他努力繪製出的這幅巨大的油畫突然間崩裂開,改變了光和影,高度和深度,成為完全的虛幻。
現在——在他的邏輯推論過程中似乎有某種裂縫——他感覺火星人一定會反對他所捍衛的美好的東西。有人也許會問,火星人為什麼要反對它們呢?他們有什麼必要要成為這樣一塊豐富高貴的織物的破壞者?但他同我們每個人一樣都有不夠耐心的弱點,這個弱點使我們自然而然地得出這樣的結論:只要不和我們站在一起,不同意我們的觀點,就是反對我們。而對於陌生的生活方式,我們就像狗瞥見另一條陌生的狗一樣怒氣衝衝。他一想到火星人就怒不可遏,認為火星人進入我們這個美好的地球的目的一定是為了毀壞這裡的一切。
因此,他的動機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去偵察,揭示,抵抗這個陰險可怕的向我們盡情享受不願放棄的幸福的人類生活的進攻。在他眼裡,火星人是所有威脅地球生命的最黑暗的一種。毋庸置疑,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他們一定沒有人性。那是不言而喻的。對他來說,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也一樣,非人性即意味著致命的殘酷;此外不可能有其他。然而,這又是一個這樣的世界,許多人熱衷於將情感付諸貓、狗、猴、馬、牛等如此諸類的非人類生物,在無數困難中幫助它們,向它們奉獻最動人的溫情。
在他看來似乎沒有疑問的是這些目標明確的宇宙射線目的在於極大提高火星化人類的智力。只有這個結論。由於某種深層次的原因,他不能忍受地球上會出現智力超過自己的另一群人的想法,除非這些人道德低下,相貌醜陋,令人厭惡。在動機和行為上,它們必須是醜陋的。至少要有這樣的補償。想到它們醜陋地緊跟著,想到它們的智力,以致於幾個星期過後,他甚至懷疑這兩點是否能分得開了。
他先描繪的火星人形象是蜷縮一團,像章魚,長著觸鬚,渾身浸透了毒液,並分泌出噁心的汁液,面目可憎的巨大皮囊。其發出的味道,他想,一定難聞至極。而它們那些將佈滿地球的非直接後代,他想像,必定不僅冷酷聰明,而且行為醜陋不堪。一定長著蘿蔔似的腦袋,油光水滑,眼睛近視,恐怖的小臉,難看的長手,臃腫畸型的身軀……
然而,對妻子和孩子的某種模糊的擔憂卻在死命地與這一想像抗爭著。
2
此刻,他的大腦感到異乎尋常的分裂。兩股並行的思緒在腦海中流動,卻不交匯。
他的妻子立刻就被聯絡到他的思緒中,接著又被分開。比如,如果赫德曼·斯代玎大夫當場問他:“你認為你妻子是那些在出生之時被宇宙射線的魔力觸及的人中的一個嗎?”他會立刻誠實地回答他對火星人的考察與他妻子無關,但他又不可能十分平靜地回答這個問題;他的話音中會帶有一點自衛的義憤。這個問題他是不會問自己的,這裡是有障礙的。
他在抵抗一種非常顯而易見的衝動,即想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