奄奄一息的冬季的河水像自己的命運一樣在苟延殘喘,他發誓再不能在鍋莊待下去了,面對沿河一排排商鋪,他對著商鋪說:“最初你們的主人不也是像我一樣,捏起兩個拳頭闖蕩出來的嗎?萬能的真主,賜予我力量,今後我會在康定修更大更多的商鋪,娶更多的女人……”劉胖子*的眼神和滿嘴的酒氣的樣子讓他噁心,一個酒嗝使他哇地嘔吐不停,他意識到自己喝醉了。
季節轉眼進入五九,在成都五九六九是沿河看柳的好時節,而康定仍是風聲凜冽,新來五個營的清兵凍得喊天哭地。在劉胖子的引領下,鄭雲龍在兵營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表兄馬少成。馬少成已是什長(清兵最低階的軍銜),在軍隊下層頗有號召力,聽完鄭雲龍的逃亡故事,就直截了當地說:“沒有必要在鍋莊幹下去了,等風聲過後把玉珍送回老家,自己出來闖蕩,出門在外帶上個有姿色的女人,必定會招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同表兄道別,鄭雲龍反覆琢磨如何跟玉珍商量這事。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他看見劉胖子帶了兩個軍士來到鍋莊,同白阿佳嘀咕了一會兒,白阿佳就叫來鄭雲龍,要他同這兩位軍士一起去營盤街這倉庫盤點一下皮張,他便跟隨軍士去了。
傍晚時分鄭雲龍回到鍋莊,他向白阿佳講明瞭倉庫的盤點後就來到廚房,不見玉珍,旺堆說劉胖子帶她一道去倉庫找你了。鄭雲龍一聽就知道劉胖子使壞了,罵道:“劉運志,想打玉珍的主意,老子跟你拼了!”轉身迅速朝劉胖子的住處衝去。
鄭雲龍快步接近中橋時,沿河的吊腳樓忽明忽暗地點上了夜燈,他看見沿河兩岸站滿了人影正盯住折多河水,鬧鬧嚷嚷叫成一片,許多人的手不停地朝河裡指划著。他擠開人叢,一看十多個清兵綰著褲子,手牽著手站在齊腰深的河心裡,好像是在打撈什麼。
“大爺,出了什麼事?”鄭雲龍問旁邊的一位老人。
“一個女的把一個男的推進了河裡,自己也跳了進去。”鄭雲龍的頭嗡地一下變大了,太陽穴突突地跳動,頓時咽喉發乾,他快速衝下河坎,還來不急站穩,就看見玉珍*著上半身被軍人從水裡拖上岸,他兩腿一軟癱在地上便嚎啕大哭:“玉珍!你的命咋就那麼苦嘛!”
越來越多圍觀的人聽見鄭雲龍撕心揪肺的哭聲,好奇地問:“喂,兄弟,她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老婆,劉運志,老子知道你狗日的沒安好心。”憤怒使他兩個拳頭在河灘的亂石上猛敲,鮮血染紅了石頭。人群中有人說:“人都死了,再難過也沒用,趕快把死者的身體包裹起來。”鄭雲龍脫下上衣蓋在玉珍的身上,緊緊把她抱在懷裡。當軍人們把劉胖子的屍體拖上岸時,鄭雲龍像一頭暴怒的雄獅,衝過去掐住屍體的脖子大喊大罵,“劉運志,老子要掘你們家的祖墳!”聲音在折多河上空滾動,後來嗓子在撕裂的巨痛中變得嘶啞,直到失去了聲音,劉胖子的腦袋和身體被他用石頭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行船又遭水推沙。”當表兄和他的戰友們勸回鄭雲龍時,他被突降的大雪凍成了冰人,已是奄奄一息。
表兄帶領一幫戰友掩埋了玉珍的屍體,正準備安慰安慰自己的表弟,碰巧一個手下計程車兵開了小差,他靈機一動,“莫不讓鄭雲龍來填這一個空,這一定是真主的旨意。”於是,不容商量地拖著鄭雲龍隨著開拔的隊伍一路西去……
16 真主的聖輝(1)
在登上四千米的折多山時,初來高原的官兵陸續出現高原反應——嘴唇乾裂、頭暈、胸悶、耳鳴,嚴重的開始嘔吐,這大大減緩行軍的速度。騎在馬上的趙爾豐不時回望蝸牛一樣緩行的官兵,快速抖動的鬍鬚透出他內心的無奈,“沒辦法,這是進入高原必須接受的窘態。”忽東忽西的大風將他的披風吹得在頭頂上翻飛,似乎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