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渾可沒有傻,身為世家子弟、積年官僚,他這時候的腦筋比絕大多人都要靈光,當即戟指怒斥:“魏諷,汝竟敢陰謀構陷國家大臣,罪在不赦!”旁邊兒的河南尹兵曹掾史領會上峰意思也很快,緊著斷喝一聲:“拿下了!”
旁邊兒那些被陳禕借走的郡兵,剛才差點兒被是家“惡奴”當搶劫官員財產的盜賊給宰了,正跟這兒膽戰心驚呢,聽得號令,有那警醒的,趕緊猛撲過去,就把魏諷按倒在地。鄭渾又把眼神一掃——不光這一個哪,還有——隨即又有兵卒把任覽也給撲翻了。
陳禕聲音發顫,哆哆嗦嗦地叫道:“魏子京無……無罪,大尹何得構陷?吾當上表彈劾……”鄭渾朝他一撇嘴:“司直乃先思辯辭為是。”你趕緊想好自己該怎麼上表自辯、謝罪吧,還彈劾?彈劾誰?我還是是勳?你有那個機會嗎?
其實鄭渾心裡最恨的人不是魏諷,而是陳禕,只是對方雖然低自己這麼幾級,終究互不統屬,又身處監查系統,自己不好直接入他的罪,更無法命士卒將其當場拿下。因此只是隨便拱一拱手:“日將暮矣,司直慎行。”趕緊滾蛋吧你,不送!
他也就能夠利用自己的職權,收拾魏諷和任覽,因為那倆小子沒有後臺,對於同來的劉偉和張泉,便只能視如不見啦——再說劉、張二人貌似也沒怎麼張過嘴,說過話,不象魏諷、任覽,直接跟自己的宴會上鬧事,攻訐是勳,當即安上“構陷大臣”的重罪,要把他們押入大牢,等待審理。
魏諷還梗著脖子大叫:“此皆諷之罪也,任初度並不與此事!”鄭渾冷冷一笑:“審過方知。”劉偉、張泉趕緊過來,朝鄭渾和是勳打拱作揖,請求寬放二友。鄭渾也沒給他們好臉色看,只是一甩袖子:“卿等少年,交友須慎,一旦誤結匪類,獨不怕累及尊親乎?”你們想把自己跟自家父兄也一起栽進去嗎?竟然還有餘暇為旁人擔憂?還是先顧好你們自己吧!
這一套雷厲風行,瞧得是勳都有些目眩神搖,心說:鄭文公果辣手老吏也!他明白鄭渾的用意,那就是竭力地撇清自己,並且以此來向是勳謝罪。今天這宴會是鄭渾擺下的,所有客人,不管如陳禕一般是上趕著湊過來的,還是魏諷等人般跟著朋友過來的,理論上都得經過鄭渾點頭,也就是說,鄭渾必須為陪客的行為負責。陪客得罪了貴客,主人難辭其疚,要不趕緊表態,萬一是勳以為他鄭文公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那可怎麼得了啊!
陳禕灰溜溜地滾蛋了,魏諷、任覽也被押將下去,劉偉、張泉沒臉再留,匆匆辭別,隨即鄭渾瞬間就變了一副面孔,朝是勳深深一揖,諂笑道:“此皆渾之誤也,幾使小人奸計得售,有傷是公令名。即請歸宴,渾當進酒賠罪。”其屬吏、士紳等也皆圍過來鞠躬如也,懇請是勳消氣——咱們還是繼續回去喝酒吧,別為了這些混蛋壞了您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別為了這些混蛋壞了咱的感情。
然而是勳卻杵在當地,半晌一動不動。鄭渾正感有些下不來臺,想要轉過頭去懇請關靖或者周不疑幫忙轉圜,卻見是勳突然伸手過來,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道:“文公,且借步說話。”鄭渾這才直起腰來,吩咐眾人:“即可返宴,溫酒以待是公。”然後跟著是勳,幾步離開人群,到一旁說悄悄話去了。
那麼是勳要跟鄭渾說什麼悄悄話呢?他說:“今日之事,文公以為,其指在勳乎?只恐項莊舞劍,意乃不在劍也。”
鄭渾聞言,腦筋一轉,便即明瞭,不禁微微一個哆嗦,就覺得背後全都是冷汗,夜風掠過,遍身寒意透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