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心知此刻與其說殿下是有意詢問他的意見,不如說是拿這件事來試探他的態度,心想殿下是否還是有覺得他與韓謙在郎溪、在廣德相處太融洽了?
即便李普之前私下見殿下並沒有擺弄是非,此時的張平也不可能像熱血少年那般口無遮攔的直抒己見。
更何況此時將韓謙與廣德軍制置使府脫離,是殿下已經打定好主意的事情,已非他所能改變,他此時去觸什麼黴頭,去犯什麼忌諱?
他是覺得韓謙應該為大楚更有作為,但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時時處處都替韓謙說話,都替韓謙辯解,這不僅是會給韓謙找不痛快,也會將自己先搭進去。
張平沉吟片晌,說道:「殿下親率嶽陽兵馬進逼金陵城下,西路才是主攻方向,東路已成偏師。同時,東路要屏護從兩浙入京兆府的糧道,確保糧秣能及時足量運入諸營,更需要求穩,需要有老成持重之將坐鎮。韓大人善謀算,留在殿下身邊任事,更能建立功勳!」
「哈哈,你與韓謙相處時日頗長,應該是很瞭解他的,」見張平也支援自己,楊元溥很高興的笑了起來,這時候才稍稍推心置腹的問道,「韓謙說戰後要回敘州繼續守孝,馮繚、馮翊、孔熙榮、林海崢等人可有什麼想法?」
清陽也是緊盯著張平,這個問題很關鍵,她卻想看張平會怎麼回答。
張平斟酌用詞說道:「即便收復金陵,但江淮戰事未靖,馮繚等人多多少少覺得韓大人應該以大局為重,存孝於心中是為大孝——」
清陽暗暗點頭,心想楊元溥應該會滿意這個答案,暗感韓謙即便有以退為進的心思,但至少還沒有跟身邊的心腹通氣。
倘若馮繚、馮翊、孔熙榮、林海崢等人都心平氣和、波瀾不驚的看待韓謙宣稱戰後退回敘州,那將更令殿下警惕吧?
……
……
大議定在午後,韓謙清早便趕到縣衙改建的臨時行營參見潭王。
清晨霧氣在城內瀰漫,江面上的霧氣更重。
雖然大霧不利行船,卻更有利於藏匿行蹤,不保證已無生路的安寧宮有可能會狗急跳牆,城裡城外的戒備都倍加緊張起來。
「臣自幼性情乖戾,好用權謀險計,隨年歲漸增,漸漸明白這只能爭一時之勝。無堂堂之陣,無皇皇之師,久領其軍,將心浮躁,一旦遭遇堅城強敵,必受大害。陷郎溪就極僥倖,臣事後思之,心生惶恐,連月來未敢再戰強敵,殫精竭慮,食難安、寢難眠,已難堪任廣德軍制置使,還請殿下另委賢能。圍攻金殿之際,我能留在殿下身後出謀劃策,稍盡其力,看到先父大仇能報,便足慰心懷;待攻陷金陵城之後,還請殿下允許臣歸守敘州、祭告先父在天之靈……」
清晨小規模的召見,楊致堂、沈漾、鄭榆、鄭暢、李普、韓道銘、張潮、張平、李知誥、李長風等人都在,韓謙坐在內廳側列的長案之後,側斜過身子來,正式向楊元溥請辭廣德軍制置使一職。
韓謙昨天跟奚荏琢磨到半夜,心想這一通說辭能叫大家的臉面都過得去,反正他在眾人的心目裡,就是一種好用險計、好劍走偏鋒的人,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也是最不需要的那一種人吧?
朗聲說過這一番話後,看到楊元溥眉頭微微一挑,似乎暗鬆了一口氣,韓謙並不覺得意外,楊元溥到底是他教出來的,即使此時的信心再足,對他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忌憚?
韓謙又掃眼朝沈漾等人臉上看去,心想楊元溥事前雖然並沒有與沈漾等人商議,但楊元溥昨日流露出這個意思之後,沈漾、鄭暢他們多多少少也應該有擔心他會不知進退,將局面攪得更微妙吧?
當然,楊致堂、鄭榆、鄭暢、張潮、李長風乃至他的大伯韓道銘等人的神色這時候皆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也能想像得到他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