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中那般妥為照顧。
苻堅雖將她接來,卻連著兩日不曾來見她,直到第三日傍晚,才匆匆來到碧落房中,一眼看到她未及遮掩住的腹部,便皺了眉,屏退侍立宮女。
“碧落,產期臨近了麼?”
他徑直髮問。
碧落難堪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應該……快了吧?”
苻堅嘆一聲,在房中踱著,道:“這還……真不巧。”
碧落疑惑道:“父王,怎麼了?”
苻堅遲疑片刻,坐到碧落跟前,低聲道:“慕容小賊現在用的是圍城打援的策略,大秦各方勤王援兵群龍無首,各自行動,不但救不了長安,反而白白地被逐一擊破。朕不想坐以待斃,打算去隴地籌集兵馬糧草,到初冬時再回援長安。”
碧落一驚,脫口道:“那長安怎麼辦?何況從這裡到隴地,需要經過姚萇控制的渭北地段,只怕很危險吧?”
“留在這裡,一樣危險!”
苻堅琥珀色的瞳仁說不出是黯淡還是明亮,怪異地透明著:“朕只帶數百騎前往隴地,會留下五千精騎給你二哥,讓他避賊鋒芒,力求自保便成。他也是聰明人,應該……能吧?……慕容衝那小賊,哼,他想抓朕,沒那麼容易!”
碧落如若半身浸入冰水之中,剎那明白苻堅用意。
慕容衝緊咬長安不放的最大原因,便是想擒殺苻堅,最好是生擒到他,將當年的羞辱百倍千倍地奉還,以此洗涮自己所曾承受的屈辱。苻堅看穿他的用心,以他為君二十八年的尊嚴,只怕寧死也不願落到慕容衝手中,便寧可冒險出行隴地一試了。
可長安……
苻堅第二子太子苻宏,雖然頗有幾分才幹,又如何能與苻堅相比?
苻堅困守長安尚幾度岌岌可危,苻宏又有什麼能耐在大敵環伺中堅守到初冬?
許久,碧落才艱難開口:“父王召我入宮,原想我一起隨行隴地麼?”
苻堅點頭道:“此去隴地,必經五將山。朕打算去那裡瞧瞧……瞧瞧你的母親。哎,可憐你這孩子,大約也一點也記不起她了吧?朕真想帶了你一起去。”
碧落沉默片刻,答道:“若是安定些,我讓楊定陪我去一次吧!現在……我哪裡也不去。我要等楊定回來。”
“你要等……楊定回來……”
苻堅好象有點冷,居然哆嗦了一下,半晌才低了頭,避開碧落的眼睛,輕聲道:“好罷,橫豎你現在沒法遠行,就呆在宮裡吧!楊定……那孩子又玲瓏,又聰明,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他猛地立起身來,道:“你……你好好養著吧!朕明日便要離開長安了,去瞧瞧他們收拾好了沒有……”
碧落應了,送了他出去,看著他略顯佝僂的背影帶了幾分倉皇般疾速消失,心中的疑惑和不安越來越重。
為什麼她覺得苻堅的決定,很不明智?出走隴地,可能遇到姚萇攔截,羊入虎口;可困守長安,同樣會束手就擒……
還有楊定,楊定怎麼還不回來?
他又玲瓏,又聰明,或者知道怎樣走出如今的困境吧?
第二日,碧落和太子苻宏等人送苻堅一行人出了皇宮,隔了好遠,都能看到南陽公主苻寶兒、始平公主苻錦兒探出馬車的車廂,憂傷而不甘地衝皇宮的方向凝望。
苻堅到底捨不得伴了大半輩子的張夫人,將她和她所出的苻寶兒、苻銑,還有失了母親的苻錦兒一起帶在了身邊。
此去山遙水遠,沿路險阻,與他同生共死的人,到底不是年少時那霧中花般的雲不言,而是踏踏實實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張夫人。
碧落悵惘地想著,再不知此後再見是何時,甚至……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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