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價錢就多少價錢。我一個大男人會拿你一排香蕉?逗你玩兒罷了。
但結果卻跟林大陸開了個玩笑。那攤主是“噌”地站了起來,但他沒有配合林大陸的想象,只是站在那兒前仰後合地笑,任由大衣的兩襟被風吹得像兩扇門一樣開開合合。街道兩旁本來是人影兒不見幾個的,這會兒鬼魅似的突然多了很多目光。而且那些目光裡沒有絲毫膽怯和見義勇為的意思,而是一水兒的詫異,接著,笑聲像波浪,前赴後繼。
林大陸回頭看了看,攤主早已識破他似的只在那笑,並沒有追趕趕的意思。林大陸突然覺得一切都那麼詭異:自己逆著寒風跑,竟然絲毫不覺得困難,相反,渾身輕飄飄的,懷裡的那排香蕉也輕得沒有道理。
於是林大陸加快了步調,既然你們都如此禁得起玩笑,那就開大一點吧,我還真就拿你一排香蕉,跑了。
可是,直到身邊沒有了笑聲,也不見了好奇的目光,林大陸也沒盼來急促追趕的腳步。林大陸突然很洩氣,情緒寡淡得像暮色,單調而失落。那麼,懷裡的這排香蕉要著做什麼?真拿回家了,那不成了搶來的偷來的?林大陸甚至懊惱起來,把香蕉拽出懷,一順手撂在空中,接著來上一腳。香蕉在空中轉了兩圈,順風飄向林大陸的身後。
林大陸覺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有會飛的香蕉?扭身追上正擦著地面飛著的香蕉,林大陸才發現,那是香蕉的模型,塑膠的。
雪途
汽車啟動的時候,車裡的氣氛跟外面的雪花一樣冷。
這場雪來得真不是時候。春運啊,一下雪,班車減少、票價上漲,危險性大多了。最最主要的,速度慢上加慢,跟蝸牛爬似的。這要過年的天了,誰不歸心似箭啊,這老天爺。
氣氛這玩意兒是個很虛的東西,幾句咒罵一出,車廂裡就熱鬧起來了。聊天吹牛的,罵打工那廠子裡領導的,抽菸過癮的——車廂裡忽然像個農貿市場。
嬰兒的哭聲就是這會兒冒出來的,湊熱鬧似的,不過還挺震人。孩子一哭,車廂裡馬上就靜了,更顯這孩子的委屈,似乎所有人都聊著,把他撇一邊了。
孩子的母親有些慌亂,連忙從一堆棉衣裡扒拉出聲來,這下,孩子的哭聲更響了。
這母親看來有點馬大哈,層層裹著的孩子剛才上車時她是扛著的,如果這孩子不哭,可能誰都以為那不過是堆棉花,或者是它的主人從外面帶回來的吃吃喝喝。母親把孩子的聲音扒拉得更清晰的時候,車廂裡似乎也在變化著,吹牛的聲音忽然小了,似乎真相被人識破,害羞了。罵人的聲音則乾脆一下沒了,當著孩子,確實得留點兒口德。抽菸的人遲鈍一些,但還是反應了過來,猛吸幾口,擠開車窗把菸蒂扔到了窗外,窗戶還不急著關。
“散散煙味,啊。”這話透著點不好意思。
這孩子有點空氣清新劑的味道,亂糟糟的車廂不一會就井井有條了。每一道從空中掠過的目光經過孩子的上空時,都會自然柔和下來,表情豐富一些的,臉上竟不自覺露出點笑來。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還是想起了自己在孩子的時候?
不過孩子這哭聲有點不依不饒的意思,大人們該讓的讓了,該收的收了,他還哭個不停。那位母親顯然是沒了轍,從一開始到現在,她都顯得手足無措,似乎是頭一回帶孩子坐車。
“給他餵奶啊,估計是餓了。”
“我、我沒奶。”母親的聲音裡有幾絲慌亂,還有幾絲害羞,當一個母親,沒有奶水確實是件值得羞愧的事。
“那衝奶粉吧,車上有開水!”
售票員剛才收錢時鐵面無私,這會兒聲音卻熱情起來。
那位不稱職的母親又把隨身帶的包翻了一遍,只拿出個髒兮兮的奶瓶,沒見拿奶粉出來。可是小孩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