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了岸,趙興與李斯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
嬴政讓趙文先送張嬰離開,他自己則重新坐回船上,自酌一杯,再拿出硃筆在竹簡上“刷刷刷”書寫著。
須臾,趙興與李斯等嬴政放下筆墨才行禮問候。
“陛下。”
河岸邊的楊柳樹下,趙興先緩緩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拱手接過嬴政遞過來的竹簡,翻閱了一會,忽然遲疑道,“今年秋收之後,陛下要帶嬰小郎君開啟第次巡遊?先去百越?”
“嗯。”
“可百越瘴氣、毒蟲之地,陛下您……”
“無妨。”嬴政回憶起封禪之路上,壓根不靠近他的巨石、火焰,表情微妙了一會道,“不必擔心。”
“……”趙興也回想起數月前的場景,想起活蹦亂跳、百毒不侵的張嬰,瞬間也沉默了。
這時,李斯放下了簡牘,忽然拱手道:“陛下對百越,真
要採用管仲之術嗎?”
嬴政沒有回答,只點了點頭。
李斯身體微微一僵,他越發有點看不懂張嬰與嬴政之間的關係,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寵,這都有些過頭了吧。
他忍不住道:“陛下最初,應當是想採取王翦將軍的方法吧?”
“嗯。”
“那陛下是認可管仲?”
“……並未。”
李斯聞言更是不解了,您都不認可?為何還要實施?
他這般思索,也問出些意思來。
嬴政平靜道:“阿嬰重商賈,做事只論成敗,不拘一格。百越莽荒之地,百廢待興,讓他折騰折騰,多看看商賈之術,賤民們的弊端。總比他一上手就用在形勢複雜的大秦郡縣,好收場一些。
此外,我也想看看在面臨壓力時,阿嬰還能有怎樣的手段。”
李斯瞳孔地震。
這,這……
陛下的意思怎麼有點像是拿百越之地給張嬰練手?
這是兜底?!
李斯想到在百越尚未立下大功的大兒子,頓了頓,低聲嘆息道:“陛下,老臣依舊認為用賤民慢慢替代老秦人入駐百越這一點有些託大,賤民只是賤民啊!實在不行先可採納王賁將軍的建議,將百越餘孽多殺一些……”
“李廷尉。”
“臣在。”
“群臣之中,唯你聰慧敏銳,一直最和我心意,我也當你是知己。”嬴政緩緩起身,扶著趙傑的手邁上了岸邊。
“臣,臣感激……”李斯老淚都快落下來。
然而下一秒,嬴政忽然開口道:“但隴西老秦人人數銳減之事,你可知?”
李斯眼皮子輕輕一顫,不敢撒謊,道:“老臣知曉。”
嬴政瞥了一眼,緩緩收回了視線,低聲道:“果然,你還是那個未雨綢繆的李廷尉,何時知曉?”
“臣,臣絕無異心。”
李斯一撩袍子,連忙跪在了地上,聲音甚至透著點強自鎮定的疲憊,“只是陛下雄才大略,征戰天下,大秦擴張得太快,等到臣發現之時,隴西已十之二的空了戶,剩下的老秦壯年也隨著四大軍團征戰沙場。
老臣,老臣也只是早了幾月發現,私下曾與姚賈等人談論過對策,一時間也不知要如何與陛下提及這番令人左右為難的話。是以……”
“有時候我都在想,是否不該讓你入中樞。”
嬴政輕聲打斷對方,“你似乎已經失了敢上奏《諫逐客書》的膽量。”
李廷尉連忙跪在地上,忙道:“老臣,老臣……”
趙興在一旁冷眼看著。
陛下重情重義,他對老秦人的現狀不是不氣,只是一直強行自我消化,不願意遷怒罷了。
偏偏李廷尉沒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