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矇矇亮,那無人問津了不知多少年的冷宮中便繁忙了起來。
便好似一潭死水中掀起了一絲漣漪。
死水微瀾。
一個個年老色衰的宮女早早便起來了。
開始梳洗穿衣。
急匆匆吃些膳食。
這深宮大內中唯一正常的男人,大明天子朱翊鈞早已搬到西苑寢宮去了,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回來過。
而貼好了窗欞,掛好了燈籠。
將常年不見日光的院落清掃了一番,老宮女們便三五成群的向著一個個工作間走去。
那寬敞的房間裡生了炭盆。
不甚冷。
太后還叫人燒了熱水,泡了茶……
任妃嬪宮女們取用。
比起一般的工廠來,這建在冷宮裡的紡織作坊裡安靜了許多,森嚴的宮規讓宮女妃嬪們保持著安靜。
說話都輕聲細語。
而隨著那一臺臺嶄新的紡紗機,又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那紗錠上纏繞的棉線成了團,被摘走了,新的紗錠換了上去。
老宮女們便好似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寄託。
又或許。
還有人生裡第一次,憑藉自己的雙手參加勞作,獲得報酬所帶來的喜悅,讓這老宮女們眼中又有了光。
那午夜夢迴時,冷宮裡的啜泣聲便奇蹟一般消失了。
而人人變得神采奕奕。
甚至於。
連妃嬪之間勾心鬥角的破事兒都變少了。
一不做,二不休。
李太后嚐到了這女工學堂的甜頭,興致來了,便索性脫下了華美的宮裝,換上了尋常女子的衣物,挽起了袖子。
然後帶著皇后,親自體驗了一番紡紗的樂趣。
在常人看來十分枯燥,乏味又辛苦的工作,太后,皇后,妃嬪們卻樂此不疲,爭著去和老宮女搶活幹。
或許。
當這些可憐的女子,從折磨人的禮教中掙脫了出來,那一張張俏臉上的笑容便陽光燦爛了起來。
咯吱咯吱的紡了一會兒紗。
許是有些累了,李太后便在宮女的攙扶下盈盈起身,在宮女們的恭維聲中,揉了揉略有些痠痛的腰肢。
用明亮的眸子,往周圍看了看。
卻不知為何這勞作中的景象,讓她心中十分踏實,便當場傳下了旨意,也不必等工廠那邊每月結算酬勞。
先從她自己的私房錢中拿出一些銀子,將工錢墊付,讓這些老宮女改善一下膳食。
又或者。
讓她們可以送到宮外,去補貼一下孃家。
“太后慈悲。”
宮女們鶯鶯燕燕的謝恩聲中。
李太后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冷宮,強迫自己去早課,可是捧著那玄奧無窮的道經。
昔日那虔誠的心態卻不見了。
“福生無量天尊。”
跪在蒲團上,將明眸微閉,嬌豔的大明皇太后口宣道號,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了。
總是有些心不在焉。
匆匆做完了早課。
李太后才剛走進了偏殿,打算用一些膳食,幾個心腹宮女便興沖沖的走了進來。
瞧著宮女們臉上的喜色。
李太后正有些狐疑。
卻只見。
那跟隨她多年的老姐妹,喜滋滋的將幾張紙遞了過來,眉開眼笑道:“啟稟太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