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路上辛苦了,六少昨天才乘專機趕回來,此時正在下處等著您。”
她淡然答:“不用口口聲聲的稱呼我夫人,你們六少在各大報紙所刊啟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何敘安碰了這樣不軟不硬一個釘子,仍舊微笑應了個:“是”,親自扶了車門,讓靜琬上車。汽車風馳電掣,進了城之後駛到一條僻靜的斜街,轉向一座極大的宅門,他們的汽車只按了一下喇叭,號房裡早就出來人開了大鐵門,讓他們將車一直駛進去。那花園極大,汽車拐了好幾個彎,才停在一幢洋樓前。何敘安下車替靜琬開了車門。雖然是冬天,花園裡高大的松柏蒼翠欲滴,進口的一種草地,也仍舊綠茵茵如絨毯。她哪有心思看風景,何敘安含笑道:“尹小姐看看這裡可還合意?這是六少專門為尹小姐安排的住處,雖然時間倉促,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靜琬只問:“慕容灃呢?”
何敘安說:“六少在樓上。”引著她走進樓中,一樓大客廳裡四處都是金壁輝煌的裝飾,落地窗全部垂著華麗的天鵝絨窗簾,用金色的流蘇一一束起,法式古董傢俱,歷經歲月的櫻桃木泛著紅潤如玉的光澤,那沙發上都是堆金錦繡,地下厚厚的地毯,直讓人陷到腳踝,佈置竟不比大帥府遜色多少。何敘安有意道:“六少說尹小姐喜歡法國傢俱,這樣倉促的時間,我們很費了一點功夫才弄到。”靜琬連眼角也不曾將那些富麗堂皇瞥上一眼,不待指引,直接上樓去,何敘安緊隨在左後,輕聲道:“尹小姐有話好說,六少是情非得己。”靜琬回過頭來,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他本來還想先鋪墊上幾句話,此時覺得她目光一掃,竟似嚴霜玄冰一樣令人不寒而慄。微微一凜,直覺此事不易善罷干休,此時已經到了主臥室之外,他不便再跟隨,止住了步子。
慕容灃心情煩躁,負手在那裡踱著步子,只聽外面的沈家平叫了聲:“六少”,靜琬已經徑直走進來,她數日未眠,一雙大眼睛深深的陷進去,臉頰上泛著異樣的潮紅。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身上那件黑絲絨繡梅花旗袍的下襬,便如水波般輕漾。他嘴角微微一動,想說什麼,可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靜琬上前兩步,將手中緊緊攥著的一紙文書往他臉上一摔,聲音像是從齒縫間擠出:“慕容灃!”
他伸手抓住那張紙,一瞥之下才知道是自己與她的婚書。本能般伸手緊緊抓住她的右腕:“靜琬,你聽我說。”她並不掙扎,只是冷冷瞧著他,他睥睨天下,二十餘年來都是予取予求,可是這麼一剎那,他竟被她這目光刺痛了。他竟似有一種近乎害怕的感覺,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幾乎要亂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鬧,只是那樣絕決的看著他,他早就想好的一篇話,就在唇邊,可是竟然說得那樣艱難:“靜琬……你要體諒我。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但我是愛你的,只是眼下不得己要顧全大局。我送你去扶桑,就是不想讓你傷心。”
她唇邊浮起一個淒厲的微笑:“侍妾尹氏,權宜所納。慕容灃,原來你就是這樣愛我?”他煩亂而不安:“靜琬,你不能不講道理。我對你怎麼樣,你難道心裡不清楚?你給我三五年時間,現在我和程家聯姻,乃是不得己的權宜之計,等我穩定了局面,我馬上給你應有的名分。靜琬,我說過,要將這天下送到你面前來。”
她全身都在發抖:“你這樣的天下我不稀罕,我只問你一句話,我們的婚約你如今矢口否認,是不是?”
他緊緊攥著那紙婚書,並不答話,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輕輕一捏就會碎掉:“靜琬,我只要你給我三五年時間,到時我一定離婚娶你。”她將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唇邊的笑意漸漸四散開來,那笑容漸次在臉上緩緩綻放開來,眼底掩不住那種淒厲的森冷:“既然如此,六少,我祝你與程小姐白頭偕老。”
她眼中的疏離令他從心底生出寒意來,他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