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當然要堤防著北涼徐家那個年輕人徹底反水,隨著薊南老將楊慎杏的離去,豢養有七八千私人甲士的雁堡李家,自然而然會落入朝廷的視野之中。父子二人猜測最後便是皇帝陛下的一樁私事一件私心了,在前兩次御駕親征都無功而返後,當今天子就從未有過巡邊的舉動,甚至連那繁華江南地都沒有去過,世人誤以為當今天子只重內政不重邊功,這絕對是鄉野粗鄙村夫的看法,李出林始終堅信當今天子對於那個北莽有著無比強烈的征服慾望,因為這是唯一能夠證明他能與先帝並肩的壯舉。
皇帝趙惇沿著青石路漸次登高,雁堡這條路徑也有青雲路的美譽,薊州官員都要來此走上一遭求個彩頭,只不過對坐龍椅的人來說,官員夢寐以求的平步青雲,實在是不值一提。
李出林心中有些駭然,都說皇帝陛下勤政之餘不忘鍛鍊體魄,薊州這邊都以為這個才五十歲的男人,還能在那張椅子上繼續坐北望南個十幾二十年,怎麼事實上是如此體力不濟?竟是每走百步就要喘口氣才行?難道蒸蒸日上的離陽這就要變天了?要知道現如今的離陽可不算太平,內憂外患,外有北莽百萬鐵騎虎視眈眈,內有西楚復國,更內的廟堂上亦是風雨如晦,人人自危。若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些什麼變故……李出林實在是不敢再往下深思了,生怕流露出絲毫異樣就被身旁的天子察覺。
雁堡如山,層層遞進,節節攀高,皇帝陛下在“半山腰”一處視野開闊的亭子停腳歇息,伸手攏緊了幾分那件厚重裘子,沉默良久,瞥了眼西邊,突然說道:“老堡主,對於朕的不請自來,你肯定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不過你應該想多了,也想錯了,不妨與你說句心裡話,朕之所以來雁堡,不過是想更近一些看一看那個地方。”
雁堡老堡主似乎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猛然直起腰桿,然後迅速重重彎下去。見慣風雨起伏的老人戰戰兢兢,不敢言語。
皇帝招招手,顧劍棠走上前幾步。
李出林則識趣地輕輕退出去在階下等候。
皇帝咳嗽了幾聲,語氣有些艱難,“劍棠,朕改變了主意,明日你隨朕返京,到時候由你送他一程。既然朕不敢見他,而朝堂文官誰也不配,朕想來想去,那麼也就只有你這個大柱國頭銜的武將當得起了。他深埋心底的那個心思,朕其實知道一些。”
顧劍棠平靜道:“陛下可有言語需要轉述?”
皇帝猶豫了一下,自嘲道:“你就跟他說,趙惇這個名字裡的‘惇’字,無愧天下,唯獨愧對他張鉅鹿。”
第119章在等在唸(上)
皇帝趙惇御駕臨邊,太子殿下趙篆順勢監國,離陽朝政並未因此而生髮動盪,恰恰相反,在儲君趙篆的排程下,以及儲相殷茂春在內一干永徽之春公卿的大力輔弼下,甚至呈現出比以往更具生命力的景象,趙篆表露出與當今天子如出一轍的勤勉,從不缺席朝會,通宵達旦地硃批,頻繁召見臣子,太子殿下不負眾望彰顯出來的明君氣度,無形中使得祥符元年之末籠罩在太安城頭上的濃重陰霾,淡化了幾分。
在趙篆主持下,王朝中樞展開了一系列堪稱眼花繚亂且影響深遠的權力變遷,齊陽龍眾望所歸地入主原本主官一職始終空懸的中書省,一舉成為離陽曆史上極為罕見的宰相,與尚書省領袖張鉅鹿被京城百姓並稱為“首輔”大人;一直在京城累官升遷至戶部尚書的王雄貴平調外放為廣陵道經略使;與此同時,同出於永徽年間的趙右齡辭任吏部尚書,官階擢升半品,進入中書省輔佐那位年歲已高的中書令齊陽龍;被朝野上下一直譽為儲相但官階其實不過正三品的翰林院掌院殷茂春,終於跨出實質性的那一大步,不但受封為離陽六位殿閣大學士中排名第二的中和殿大學士,而且接任吏部尚書,有京察和地方大評作為鋪墊,離陽朝堂對這項調動毫不奇怪。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