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在鬢角,前額的劉海遮住了一隻眼。陽光從會客廳的落地窗傾灑進來,照在他身上,像鍍過一層神聖的金光。
姚遠搓了搓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措辭,然後走了過去,輕輕推了推糜陽的肩頭。
糜陽的呼吸沉重起來,他睜開眼,隱隱約約看見眼前的人就是五年前自稱黎彌上司的姚遠。連忙坐直了身,“姚先生,唔,抱歉,我實在有些困,就在這睡著了。”
“沒關係的。”姚遠見他要起來,急忙又按著他的肩頭,“我因為家住苑江,所以每次休息啊,總會大老遠的回去住。”
他爽朗的笑聲讓糜陽多了幾分精神勁,於是整理了思緒,“姚先生,有一些事情,我想跟您談一談。”
“事情?”姚遠眼珠子一轉,“你是說,黎彌還活著的事吧?”
“是真的吧,您也知道了!”糜陽激動極了,這樣看來,姚遠也早已得到訊息,那麼黎彌確實還活著,也確實出現在廣西燕德過。
“不,那只是個謠言。”姚遠微笑著對糜陽說,“她死了,五年前我帶你去看過她的墓碑。她的葬禮是我一手操辦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黎彌……她確實死了。”
二十一 希望破滅
姚遠說完這席話,為了證明自己話語的可信度,又補上幾句,“我帶你去過她的公墓,你是見過的。那墓碑上的人,的確就是她。甚至醫院裡的證明也有,她確實已死。”
糜陽即便做好了全部的心理準備,仍被姚遠的話從肉體到靈魂重重衝擊。五年前他走了,正是因為親眼見到在公墓朝霧下刻著黎彌名字的冰冷石碑,那時天旋地轉。他依稀記得他們曾經約定去各國旅遊,約定收養許多孩子,約定天荒地老永不分別。可那時她還是走了,明明說好只是散心,就去廣西旅遊,卻選擇與父親糜章池同一個地方,遭遇泥石流,再也回不來。五年中他如同行屍走肉,渾渾噩噩每日回憶那些幸福甜蜜。有人笑他痴情,可他心裡總是悔恨,自己欠黎彌太多,是自己將她害至如此境地,後來又遭遇災難。五年後他回來了,因為溥韶竹的一句話,那時候他心裡也想過可能是看錯了。但哪怕就是一個看錯,只是一個誤會,這些天因為想著黎彌還活著,他甚至可以睡的安穩。
“你……騙我的吧?”糜陽面色蒼白,長長的睫毛溼潤,“韶竹說見過她,就在燕德的一家超市。”
“他看錯了,”姚遠的語氣肯定而堅決,“絕對。”
一剎那,身體裡的所有力氣都彷彿被抽走。糜陽分明是坐著,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
“我……我得走了。”他站起來,忽然胃裡翻江倒海。來不及對姚遠多說什麼,他跑了出去,找到洗手間,嘔吐起來。他原本就沒吃什麼,此時墨綠的膽汁也幾乎傾盡而出。嘴裡都是苦澀,如同五年來的心情。
真的,死了嗎?
他想起五年前自己得知黎彌死訊時的情景,那時他還在看電視,沒有一點徵兆。忽然新聞裡播出一條小字,德川瀑布夏季雨水充沛,再次發生泥石流。他還在祈禱黎彌沒事,電話忽然打進,是夏北的。
“你知道嗎,我聽媽媽說的……”夏北的聲音斷斷續續,他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她死了,就在你爸發生事故的地方。”
那時也是一樣的情景,他抑制不住自己激烈的情緒,於是衝進廁所大吐不止。就像要把所有的煩躁,所有的失落傷心,都從身體裡嘔吐出來。然後整個人像一張紙片,單薄的無力。
糜陽在酒店的洗手間裡站了許久,直到呼吸平穩,才洗了把臉走出來。他先去了會客廳,發現姚遠已經不在裡面。也許是走了吧,畢竟他是在假期。糜陽恍恍惚惚的走到後門,發現錯了方向,但是他又需要什麼正確的方向呢?他原本就不屬於這裡,也不知該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