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這姑娘二字。”
寶玉笑道:“罷,罷,罷,都是我的不是,你也不必說這個話。”
晴雯哼了一聲,道:“可不就是你的不是?也就是你,才個個爭相給你做,生怕別人搶了這巧宗兒,倘若是別人,誰有那份閒工夫!我就沒聽說有什麼千金萬金的大小姐們這麼用心地給環哥兒做。
話到此時,外間有人咳嗽一聲,道:“姑娘們,果子是洗洗送上來,還是先用水湃著?
晴雯道:“我去洗,寶玉不能吃涼的。’說著徑自端起裝櫻桃的碟子出去了。
鴛鴦嘆了口氣,也沒意思呆下去看襲人的臉色,便告辭出來。到了蜂腰橋上,卻見水色如碧,青草如絲,只只野鴨、鴛鴦鳧在其上,不覺站住看了一回。
寶玉今年不過十三歲,姨娘之爭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鴛鴦暗暗苦笑,平素何等親密友愛的姐妹,如今竟也爭鋒相對,唯恐別人來分一杯羹,下面小丫頭在寶玉跟前略露臉,頃刻間便被打壓下去。思及襲人本是賈母之婢,未經賈母允許,便由王夫人做主裁去,拿著和趙姨娘周姨娘們一樣的月例,雖說賈母嘴裡沒說什麼,可是鴛鴦知道,賈母未必不知情。
又想到襲人雖然拿著同等月例,終究沒有過了明路,將來還不知道如何呢,打發出去不過就是上頭一句話的事兒。這樣一個人,雖出身不好,卻極有見識,出府也能堂堂正正做個小門小戶的當家奶奶,偏死心塌地地跟著寶玉過一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始有終。
幸喜自己從未有攙和之意,況又比襲人等大了兩歲,鴛鴦如今只求一心一意地服侍賈母,等到了年紀,安安穩穩地出去,像琳琅一般,尋個老實本分的人家。
寧做窮人、妻,莫為富人妾。
看看琳琅就知道了,雖然她夫家窮,長年素月不在家,可是卻比在侯門深宅自在得多。
鴛鴦越發堅定了這份心意,許是她這份志氣,雖然生得比別人要好些,她卻從未被襲人晴雯等忌諱過,即使在自己跟前拌嘴,也從不曾對自己生過絲毫敵意。
到了賈母房裡,卻見薛姨媽母女和王夫人婆媳邢夫人婆媳都在座吃櫻桃,忙請了安。
賈母關切地問道:“寶玉身上可好些了,櫻桃杏兒吃了不曾?”
鴛鴦笑著上前給賈母捶腿;道:“瞧著比先前大好了,說話也利落,拿去的果子,晴雯端去洗了,還沒見二爺吃,我就先回來了。”
賈母聽了,問道:“襲人在做什麼?如今她也拿大了,什麼活兒都叫別人做。”
鴛鴦猶未答,王夫人已經笑道:“沒有的事兒,襲人規矩得很,和氣裡帶著剛硬要強,想來是看著寶玉呢。寶玉性子跳脫,沒個人看著,指不定又胡鬧起來。”
賈母笑眯眯地道:“既然你說好,想必是好的。我也是恍惚聽誰說了一句,寶玉的貼身活計,雲丫頭寶丫頭做到了三更半夜,這像什麼話?親姊妹也還罷了,給兄弟做衣裳說得過去,哪有客居的姊妹給爺們做鞋襪肚兜的道理?沒的叫外人笑話咱們家連使喚丫頭都沒有。
刑夫人聽了,撲哧一笑。
王夫人卻是嚇了一跳,她原是最厭惡寶玉身邊有人作怪,況且聽了襲人的諫言後,愈發覺得襲人舉止沉重知禮,回思園子裡只有寶釵一個客居的女孩兒,且平素端莊穩重,再不是那等輕浮無狀之人,便忙道:“咱們家哪有這樣的事清?平素做個荷包香囊也還罷了,倘若果然連鞋襪肚兜做將出來,我第一個打死寶玉身邊掌管針線的丫頭!”
賈母點頭道:“你素日最疼寶玉,且細看看罷,我年紀大了,一時也管不得。雲丫頭已經定了人家,在家繡嫁妝,我不去接,史家都不放她來,在這上頭更該忌諱些。”
王夫人聽了忙滿口答應。
賈母又笑吟吟地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