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淚道:“原道能和大哥哥告別,誰知竟不能了。”
陡然間骨肉分離,王夫人忍不住滾滾地落下淚來,道:“何苦來著?何苦來著!”元春進宮是賈母和賈政的意思,王夫人雖然身為母親,但做不得一點主兒,尤其琳琅明知元春之命運,不覺紅了眼眶,雖說這些年主僕之別,但元春待她卻是敦厚大方。
好半晌,元春方強笑道:“明兒就去了,今晚我陪太太睡。”
琳琅忙收拾了鋪蓋挪到外間上夜,元春收拾衣裳首飾時,命人抬了兩口箱子過來,對琳琅道:“家裡的衣裳我都穿不得了,索性分了,讓抱琴挑了些好的給姐姐留著,有穿過一兩次的,也有沒穿過的,箱子裡的東西你記得仔細檢視。”又留了許多用剩的筆墨紙硯給她。
琳琅坦然受之,又有些疑惑,拿出一個包袱道:“我沒什麼可孝敬姑娘,舊年做了好一年的荷包,倒還精巧,都給姑娘留著,裡頭裝了好些金銀錁子,姑娘進宮後拿著打點人!”
次日,元春強忍著別離之苦上轎走了,獨留下王夫人在佛堂裡淚如雨下。
琳琅陪著哭了一場,勸慰道:“姑娘才走,珠大爺尚未痊癒,寶二爺還小,蘭哥兒嗷嗷待哺,一家子多少事都得太太做主,太太好歹保重身子要緊。”
偏窗外又聽趙姨娘叉腰說些狠心割肉攀龍附鳳等語,雖未明言,卻字字刺心,王夫人冷笑了一聲,道:“打量我不大管房裡的事兒,竟越發上頭了!紫雲,拿些春衫的料子讓趙姨娘給老爺做四套衣裳鞋襪,何時做好何時出來,若做得差了我可不依!”
紫雲笑應著去料理,少時趙姨娘還得進來謝恩,心裡苦得慌。
琳琅忍不住瞥了趙姨娘一眼,幾年了越發不知長進,行事又刻薄,下三等的婆子都瞧不起,難怪探春遠著她,雖已三歲,也頗懂事,但一年中見趙姨娘卻不到十面。
王夫人道:“都下去罷,讓我念會子經。”
琳琅親自檢視茶果是否妥帖,又放好蒲團,點上香,方輕輕掩上門,與一干丫頭退了出去,外間留三四個二等丫頭聽喚。
二月初殘冬未盡,春寒料峭,風一吹,頗有些刺骨,琳琅一出屋便覺得冷,忙回身加了一件半舊的棉坎肩,拿汗巾子束腰,卻見玉釧兒進來道:“琳琅姐姐,老太太叫你呢!”
琳琅一怔,道:“老太太叫我做什麼?”一面束好汗巾子,一面掀了簾子出去。
玉釧兒笑道:“史大姑娘來了。”
琳琅聽了,點頭笑道:“史大姑娘有些日子沒來了,這一來,正好補上大姑娘離去的缺同寶二爺頑,不然寶二爺見不到大姑娘,還不知怎麼鬧呢!你去告訴外頭的管事娘子,服侍史大姑娘的小丫頭和婆子仍舊按咱家三位姑娘的例,挑些老實可靠又能幹的送到老太太院裡,可巧該做春衫了,讓針線上的人拿新鮮花樣的上等料子給史大姑娘也做上。”
玉釧兒滿口答應。
一時到了賈母房中,果見一個二三歲粉團兒般的小女孩和寶玉坐在炕上鬥花草,一般的紅襖綠褲,頸中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因未留頭,竟像是雙生的兄弟一般。一旁迎春帶著探春翻紅線頑,惜春年幼,仍由乳母抱著,在屋裡卻彷彿似有若無。
賈母見到琳琅過來,問道:“北靜王妃打發人來叫你做的東西可送去了?”
琳琅一怔,笑道:“已經送去了,十二對各色紅喜花結,兩盆牡丹,一副插屏芯子。”
賈母靠著八成新的靠枕,道:“如此甚好。我留雲兒住兩日,你跟你太太說一聲,挑些丫頭婆子。”
琳琅忙笑道:“已經讓管事娘子去挑了,晚些就送過來,該做的衣裳也吩咐針線上的人明兒來量尺寸,用新鮮花樣,只是貼身服侍史大姑娘的兩個丫頭,還需老太太親自掌眼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