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把面拌好,夏金桂拿起筷子斯斯文文地吃起來,兩人頭碰頭地一起吃著麵條,屋內什麼聲響都沒有,這還真有些……夏金桂覺得自己無法形容這會兒的詭異心情。
夏金桂吃了兩筷子,麵條本沒多少,已經見了底。對面的孫大爺已經放下筷子,接過婆子送上的一碗湯喝了兩口,又漱了口抬頭見夏金桂手裡握著筷子呆呆地坐在那裡。孫大爺上前把筷子從夏金桂手裡抽出去,夏金桂這才回神過來,輕嘆一聲。
所嘆為何,夏金桂也不曉得,也許是為自己,也許是為他人,也許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夏金桂照樣漱過口,孫大爺已經躺在床上,丫鬟們把桌上都收拾乾淨,關了門出去。
屋內又只有一盞燈還亮著,夏金桂站在屋內,有身處虛空,無處可去的茫然感。孫大爺伸手拍拍自己身邊:“過來躺著吧,你要想事情,也不是這樣站在那想。”
夏金桂走到床邊,孫大爺已經坐起身,看著夏金桂:“你猶豫的,你懷疑的,到底是些什麼?”
“我知道,我該拋開的,我曉得,我只有順從才能獲得在這個地方最大的利益。作為一個商人,我很清楚明白該趨利避害,但我做不到。”夏金桂的語氣有些破碎,孫大爺瞭然地點頭,把她拉了躺下:“既然做不到,既然想不明白,你為何不睡一會兒,睡醒了,或者就有主意了。”
“沒用的。”夏金桂雖然依言躺下,但並沒有半分放鬆。
“你都沒試過,怎麼會沒用?”孫大爺轉身對著夏金桂,兩人的臉離的很近,夏金桂能感受到孫大爺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夏金桂又是淺淺一笑:“因為你沒有這樣的經歷,自己曾經什麼都有,但是一夕之間,你的身份,你所能依仗的,全都失去。”
“這有什麼?當初父親剛去世的時候,我也曾……”孫大爺的話被夏金桂的搖頭打斷了:“不一樣,我爸……爹剛去世的時候,我也曾經這樣認為的,但那時候我很清楚地知道,不管他們用什麼樣的手段,我是他產業的唯一繼承人。有無數人會站在我身後支撐我,沒人會罵我這樣的想法是大逆不道的。也沒人會說,女子只該結婚後相夫教子不該出來。”
孫大爺瞭然地點頭,夏金桂又嘆一聲:“你瞧,我從這樣的地方來,而僅僅是一夕之間,就全都變了。在這個地方,身為女人就只有結婚生子,做一個世俗眼中的好女人。不能走出去,不能有自己的見解。紅袖添香中的紅袖,活在男人光芒下陰影之中的女子。我當然有許多方法能討你的歡喜,可是這些,都是我不想要的。”
孫大爺感受到夏金桂的激動,伸手握住她的手,夏金桂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的聲音也開始哽咽:“我剛來的時候,還以為,憑著我自己,總是能尋到一條路,給自己打一個小小的,十分安全的小天地,那裡沒人會說我什麼,我可以過的自由自在。可是,我連香菱都救不了,我連寶釵都說服不了。我其實,無能為力。縱然我離開了薛家,縱然我在別人眼中,讓夏家重新起來,可就算如此,所有的人都認為,我還是需要嫁人,不能這樣過下去。”
夏金桂顫抖的更厲害了,甚至於喉嚨中也有了哽咽之聲。孫大爺順手把她攬過來,伸手輕撫她的後背:“你想讓香菱,就算薛家那個姨娘做什麼呢?還有賈府那個二奶奶,你又想說服她什麼?”
“我想救香菱,告訴她,不要把這輩子都賠在薛大傻子身上,他不配,一點都不配。可是香菱只會認為我說的都是錯的。我想讓寶釵,讓這個被她的母親和哥哥拖累的人不要再把這樣重的負累背在身上。但是,我無能為力。”
大勢所趨,無能為力,大勢所趨,所以個人的抗爭顯得那樣渺小無力。夏金桂的淚落的更急,孫大爺抬起她的臉,看著這個哭的不能自己的女子。那雙明豔動人似乎永不服輸的眼裡,此刻寫滿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