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無奈地嘆了口氣,搖頭道:「你啊,才說你有長進,怎麼又變得莽撞了?官場本就爾虞我詐,當年在京城時,哪怕我是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過的擠兌還少嗎?你再問問你大哥,他任虎賁,統管所有禁衛軍,就一定能令行禁止所有人都聽他的嗎?」
顧玦冷哼一聲,還是覺得心裡直冒火,「那就這麼算了?」
「當然不是,好戲才剛剛開始。」顧玄微微一笑,慈愛地看著顧玦,溫聲向他解釋,「你關心我,我高興。不過官場有官場的規矩,馮克己既然置身其中,那我就在裡頭和他過幾招。」
說完,顧玄還感嘆一聲:「這平靜的日子過久了啊,碰上個對手過過招,也不錯。」
顧玦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行行行,你們兩隻老狐狸過招,就我一人瞎著急是不是?」
顧淮之忍不住笑出聲,結果顧玦立即把槍口調轉到他身上,捏了一把顧淮之的臉,磨牙道:「笑什麼?」
顧淮之的左臉被顧玦捏著,說話有點含糊:「就是覺得……小叔你這性子……果然不適合當官。」
這話說完,顧玄和顧琉也忍不住笑出聲,揶揄地看著顧玦。
顧玄還順勢補了一刀,「你看看,連淮兒都能看出來你性子中的弱點。真是,都要當爹的人了,還沒個正行。」
「得,你們祖孫仨是一夥的,就我沒人搭理。我就不該瞎操心!」
顧玄欣慰一笑,「誰說你瞎操心?你這麼關心爹,爹心裡高興得很。」
「誰關心你?想得美!」顧玦兩眼一翻,「行了,既然沒什麼大事,我就回去了。」
顧琉笑著搖頭,「兒子也先回了。」
書房內就剩顧玄和顧淮之兩人,良久,顧淮之才小聲問顧玄:「阿公,你真的不生氣嗎?」
顧玄笑著搖頭,「我要是為這麼點小事生氣,那早些年當丞相的時候就該氣死了。馮克己是個不錯的對手,也是個不錯的同僚。說起來他也沒什麼壞心,不過就是想著趁此機會多削弱世家的力量罷了。可是很快他就會發現,世家的力量,若是真能這麼輕易地被削弱,那也不配稱為世家了。」
顧淮之想了想,突然語出驚人道:「既然我們已經這麼厲害,何必要受別人的氣呢?」
書房內頓時陷入一片寂靜,顧玄目光如電地審視著顧淮之,顧淮之平靜回視,輕柔的日光透過窗紗灑在兩人臉上,在兩人臉上留下斑駁的掠影。
空氣似乎都靜止了,良久,顧玄才收回目光,衝著顧淮之招招手,領著他走到一處書架前,指著上面放的竹簡帛書和書籍問他:「還記得這裡放的是什麼嗎?」
背了好幾年譜系的顧淮之當然知道,點頭回道:「是我們虞川顧氏的譜系。」
「沒錯。」顧玄的手指輕輕從書架拂過,低嘆道,「我們顧氏先祖,在春秋戰國時期便已嶄露頭角,傳承一千多年,聲名更甚以往。你所想過的事,先祖也曾想過。」
顧淮之不由挑眉,這事兒他可沒聽說過啊。
顧玄卻沒再接著往下說,反而問顧淮之,「以往也有士族當了皇帝,你還記得是哪家嗎?」
這個顧淮之很清楚,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是伏陽秦氏。三百年前秦氏建了新王朝,卻只撐了八十年就灰飛煙滅。」
「那秦氏後人現在何處?」顧玄含笑看著顧淮之,伸手將一冊竹簡取下放在顧淮之手中,「皇位更迭如雲煙,王朝既滅,後人皆隱姓埋名連祖宗都不敢認。而我,惟願我顧氏傳承萬萬年,永不斷絕。千百年後,我顧氏後人還能如我們現在一般,保護好家族傳承,地位尊崇,永不墜落。」
顧淮之接過手中的竹簡,翻開一看,上面記載的正是顧氏第一位先祖的事跡。手中的竹簡分量似乎重逾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