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所修彈劾四人,崔呈秀不過其一,況且其所劾不過奪情非制,隔靴捎癢,如何不被斥責,崔呈秀自為本兵,其弟任總兵,我朝何時有此例,更可惡者,以尚書之尊,認一閹人為父,真乃斯文喪盡,若我上書,當直搗黃龍,彈劾魏忠賢。”
“周大人、王太監請辭,皇上也是一一挽留,在在可見皇上仍是要重用廠臣,錢兄你若是不明聖意,貿然上書,恐有不忍言之事。”
那“錢兄”沉默片刻後道:“我等讀聖賢書所為何事,非求光宗耀祖位極人臣,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嚴兄好意,在下心領,然此事勢在必行,無復他言。”
“錢兄你可想過,我等監生並無上書之權,若是你違制上書,即便邀天之幸參倒了那人,你也難逃罪責,這又是何苦來。”
錢兄毫不猶豫,語氣堅定:“虎狼食人,徒手亦當搏之,舉朝不言,而草莽言之,以為忠臣義士倡,雖死何憾!區區罪責何足道哉!”(注1)
嚴兄嘆口氣,不再勸他。
陳新沒有回頭看,這錢兄是個不怕死的,頗有點萬曆年間那些言官的勁頭,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命都可以不要,對他們什麼殺雞儆猴之類的招數一點不管用,這種人不可以常理勸導,任你嚴兄舌綻蓮花也攔不住。
今日已經是十月初九日,陳新知道魏忠賢今年會完蛋,那就是說,時間不多了。聽剛才兩人所說,朝臣把目標對準在崔呈秀身上,崔呈秀是魏忠賢在外廷的最大幫手,又是兵部尚書,眼下風向不明,大家不敢直接對上魏忠賢,這個崔呈秀便成了最好的靶子,拿來測試皇帝的意向。
一眾官員很快吃完,回去各部,陳新也再無興趣停留,出得門來,見正陽門緊閉,只好又循原路返回,一路東遊西逛,又去崇文門附近的燈市轉了一圈,才回到客棧。…;
晚飯前宋聞賢一臉輕鬆的回來了。到了陳新屋中,跟陳新說起他打聽的訊息,“陳兄弟,我今日去找了一個以前的同僚,他現在給一個京官作管家,他說熹宗駕崩前,還把崔大人升為本兵,眼下皇上對九千歲信任有加,京師看來是太平無事了。”宋聞賢一臉輕鬆的說道。
“皇上八月二十四日即位,廠臣九月初一請辭,皇上便未準。兵部尚書崔大人、吏部周大人(周應秋)、司禮王太監(王體乾)請辭,皇上也都未準。不但如此,王太監和廠臣還各蔭一子錦衣衛都指揮僉事,據說熹宗駕崩前告訴皇上要重用廠臣,現在看來,你擔心要停止納級應當是不會了,不過既然來了,納級的事就還是快些辦完的好。”
陳新就在屋中慢慢來回走著。宋聞賢打聽回來的訊息,顯然比秦律方在茶館和菜市場聽的可靠些。
宋聞賢很樂觀,但陳新自然知道崇禎不會放過魏忠賢,陳新的目標便是從逆案中謀利,獲得崇禎的注意,日後升官發財大大滴,但是一旦操作不好也十分危險,崇禎的策略是先穩住魏忠賢,然後溫水煮青蛙,這火候都是崇禎自己在掌握,自己要是突然去玩火,搞不好打亂了崇禎的步驟,沒煮死魏忠賢,倒把自己搭進去。熹宗駕崩前突然任命崔呈秀為兵部尚書,肯定是出於魏忠賢之意,可知魏忠賢也有所預備,一言不合是要與崇禎拼命的。
原本他打算賄賂溫體仁,送他一筆幾千兩銀子的大禮,順便就能獲得些朝政的資訊,溫體仁是崇禎年間當首輔最久的一個,一直到崇禎十年才下臺,早點結交上,對自己以後大有好處,這人雖然入了奸臣傳,但那又關陳新什麼事,在他還沒得勢之前送銀子,總是划算的,可惜的是秦律方沒打聽到京師有此人,後來請宋聞賢問了一下,原來還在南直隸。
陳新看一眼宋聞賢,這個壞書生跟自己還不是一條心,這些事也就不敢跟他商量,如果他死心塌地跟自己幹,倒是一個不錯的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