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問,方叔去世前,是高興於大仇得報,還是也曾在內心深處後悔過,畢竟他們四個人也曾其樂融融過。
伍媚的頭髮已經幹了,她枕在方懷遠的腿上,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伍媚問的是,“方叔他去得,安然嗎?”
是的,比起在意方景止是或否愛過她媽,臨終前是否有過悔意,伍媚更為在意的還是,在方景止去世前的那段時間過得如何,臨終前是不是有想起他媽或者是她。
方懷遠一怔。
顯然也是沒想到伍媚最先問的,會是這個問題。
對於那個總是溫和的男人,伍媚是打心底裡敬過,愛過,即使他跟他的兒子一手造成了家庭的分崩離析,在得知有那樣一個因果之後,她也怪不起來。
粗糲的指尖拂過她柔軟的髮梢,方懷遠陷入對父親臨死前那段時光的追憶當中。
他的目光落在伍媚的臉上,視線卻冰沒有聚焦。
伍媚拿過他的另一隻手,十指交握,似是在無聲的安慰。
方懷遠回過神,目光對上伍媚關心的眸子,笑了笑,“我沒事。我只是在想應該如何回答你這個問題而已。”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當時確實是心裡空了一大塊,但不至於至今耿耿於懷。
“你應該也聽說了,我爸是得的癌症。
吃藥、化療、手術,佔據了他最後生命的很大比重。
其實按照父親的醫院,他是不願意把最後的時間浪費在醫院裡的。
但是,也許,是因為我吧。
擔心他若是真的故去,這個世界上便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所以,哪怕很艱難,為了我,還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最後的那段時間,父親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長期的化療把他折磨得沒了人形。
那時候,死亡於而言,是一種解脫。
所以他走得未必很安然,畢竟無論是化療還是手術,都很痛苦。
但平靜是肯定的。”
方懷遠腿上的肌肉過於結實,後腦勺枕著不太舒服,伍媚換了個姿勢,改由側躺著。
“那,那他臨死前,有沒有,提過我?或者我媽?算了,還是不要告訴我答案了。”
不等方懷遠回答,伍媚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她不想要聽答案了。
能夠在妻子、麼女過世之後,埋葬傷痛,接近她的母親,跟她母親成婚,處心積慮,步步為營,這樣的方叔,怎麼可能會允許自己對一顆棋子動心?
最好還是不曾真的動過心吧。那樣大仇得報,心底便只剩下快慰。
總好過既對不起死去的妻子的萬魂,又陷入對她母親的愧疚這種雙層煎熬當中。
無論如何,她希望那個她愛過敬過的男人,是心懷坦然地度過他剩餘的生命的。
這些話,伍媚沒說出口,方懷遠又何嘗不明白。
他捧起伍媚的下巴,細細密密地動容地親吻著,“小舞,謝謝你。”
謝謝你,原諒了他。
彼時,伍媚還枕在方懷遠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接吻難度比較大,
伍媚得仰著頭,方懷遠得彎下腰。
最重要的是,方懷遠大腿的肉太硬了,枕著怪不舒服的。
“哥,你太瘦了。大腿上都沒多少肉,有點硌。回頭吃胖點。”
一吻結束。
伍媚像拍豬肉似的,在她枕過的地方拍了拍,發出清脆的聲響。
方懷遠覺得自己真是年紀大了,脾氣也變好了。
以前小東西躺他大腿上又是看漫畫又是吃薯片的,他能把人像揪兔子一樣給揪出去,把門一鎖,都不帶猶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