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大營駐紮在五指山將軍嶺下, 短暫休憩, 作北上攻城之前最後的準備。
彎月隱藏在厚厚的雲層中,天氣陰冷憋悶。
大戰之前, 王家姑娘胸口貼著觀音小像, 不斷伸手去撫摸,彷彿能減輕心中的擔憂焦慮。上次與齊王口角,李承衍摔了花盆, 兩人自此之後再見面, 總有些過於刻意的客氣。
這層心結,若不在大戰前解開, 恐怕以後再難有更好的機會。
王姑娘思來想去,還是踱步到了齊王營帳前。
守門的小兵攔住:「…殿下不在帳中。」
王姑娘隨口一問:「殿下在何處?」
那小兵卻支支吾吾,神色十分古怪。
王姑娘恍然大悟。
小兵不願告訴她,只能是因為生死決戰前夕,齊王李承 衍去找了另外一位女子。
闔營上下,能讓李承衍親自去見的女子, 統共只有…
「鄭三琯。」王姑娘咬了嘴唇,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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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衍果然在三琯的營帳中。
兩人對坐,木案上擺著一樽酒,兩隻白瓷酒杯。
「陪我喝一杯。」李承衍輕輕抬臂,衣袖滑上,露出削瘦的手腕。
「毒酒嗎?」三琯挑眉,「若是鴆酒,我陪你喝一壺都成。」
李承衍勾了下唇角:「明日生死戰,你還說這樣不吉利的話。真盼著我戰死沙場嗎?」
三琯冷冷道:「你殺東方爹爹,這叫報應不爽…」
他卻突然伸出手,握住三琯放在木案上的手腕死死箍住。
「真的…盼我戰死嗎?」
李承衍驟然抬眼,神情專注。
三琯一時恍惚,被他這樣看著,彷彿回到了還在承乾殿中的歲月。
她忽而一句話也說不出,指責也好咒罵也好,說盼著他萬箭穿心死無全屍放狠話也罷,都如失語般,再也說不出來。
李承衍眼神閃爍,唇邊流露一絲若隱若無的微笑。
他緩緩鬆開了三琯的手,啜了一口杯中酒。
「明日卯時,會有人在你帳外接應。你們沿著將軍嶺入五指山,沿著河道一路往南,二十里外有一枯井。井下有一密道,你們棄馬下井,沿著密道繼續往南,就會穿過五指山。」
李承衍不急不慢地說,從懷裡掏出一個薄薄的信封,擺在三琯面前。
「…地契和銀票都在這裡。」
「喏,還有…」
他袖子一抖,一隻穿雲弩落在木案上,正是當初荀遠在快活林外繳獲了的那隻。
「帶上這個。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事以自己為先。」
這一舉一動,倒像是交代後事。
三琯有些好笑,哼一聲:「齊王殿下所向披靡,晉魯豫地方豪紳競相來投。十萬大軍,竟然這般不自信?」
李承衍微微一笑:「明日若我得勝,自會派人來接你入宮。到時一切,都不必你再擔憂。你師父會在沖虛觀中頤養天年,而你…會一直住在承乾殿中。側殿暖閣闢出花房,留給你侍弄花草。」
三琯氣得頭髮暈:「接我入宮?你已有王妃,將來更會後宮佳麗。晚間招妃子侍寢的時候,讓我在承乾殿給你唱曲兒助興不成?」
李承衍不理她風言涼語,繼續道:「明日若我敗了…你記得,你師父被四哥矇蔽,但四哥賢名絕不可信。你們由五行山立刻趕往快活林,我留給你的金銀地契,當保你一世安穩無虞。」
三琯挑眉:「四皇子對我師父禮待有加,奉座上賓。明日若你敗了,記得金鑾殿上求求我師父,讓他看在看你從小長大的份上,向四皇子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