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偌回到日本已經三個月了,他四月初離開上海,錯過了對於泰戈爾的大批判,本以為在日本會好過一些,現實卻非常的殘酷。
日本在關中大地震後,經濟尚未恢復,百業蕭條。
他先是領取了民國政府補助的三百塊留學生歸國費,勉強度日。
隨後翻譯了日本著名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先驅者河尚肇的《社會組織與社會革命》,想要依靠出版賺錢養家餬口。
在翻譯的過程中,他接受了蘇聯的社會主義革命,對列寧極為讚賞。
然而,現實是這本書就算出版,也要等到賣出去才能抽取版稅,他依舊窮困潦倒。
這時的郭沫偌窮到什麼地步呢?
他們一家人被房東趕了出來,只好住到一家當鋪倉庫的樓上,日常生活依靠典當為生,把家裡能典當的都典當了,包括冬天的衣裳和棉被。
他嘗試翻譯屠格涅夫的《新時代》,希望能夠換一些錢來。
正是在這種窮苦的境地,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他的思想發生了轉變,從以往的浪漫主義轉到了現實主義道路。
在翻譯《新時代》的時候,郭沫偌偶然看到了一本日本的文學雜誌。
上面有一篇文學評論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篇評論寫的是一本叫做《雪國》的小說,文章對《雪國》極為讚賞,認為這本小說是日本傳統美學的典範之作。
郭沫偌大概看了看,覺得故事情節似曾相識。
他仔細一想,這不是去年鬱達浮翻譯的那部小說麼?
當時他們還猜測這種大師級的小說出自誰的手筆,想不到如今《雪國》在日本備受推崇,成為了一部現象級的作品。
郭沫偌又找來一些文學雜誌。發現無一例外的都有對《雪國》的追捧。
不少年輕的日本作家甚至認為這是一條新的創作道路。
尤其以川端康城為首的一派作家更是如此,他們把自己定義為“新感覺派”。
1924年7月,川端康城聯合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作家創辦了一本宣揚自己文學主張的雜誌,叫做《文藝時代》,這是新感覺派宣傳的陣地。
《雪國》這本書在日本極為暢銷,由日本金星堂出版發行。
這是川端康城代為聯絡的結果。他寫信給林子軒表達了仰慕之情。
林子軒便以村上春術的名義寫了回信,信件自然要翻譯成日文,兩人開始了書信往來。
川端康城相信在中國的上海的確有一位叫做村上春術的日本僑民,林子軒則感覺有點像是後世在網路上註冊個假名字和網友聊天。
他還要給這個假名字設定一個完整的背景資料,比如年齡和生活狀態。
好在這位網友沒有要求見面,否則就是見光死。
還有一位叫做溝口健貳的日本導演想要把《伊豆的舞女》拍攝成電影。
林子軒以《雪國》的全部版權都歸屬永珍書局為理由,把這些事情推給了平禁亞,反正只要日本人掏錢就行了。
郭沫偌在福岡的一家書店找到了《雪國》,翻開一看。果然是鬱達浮翻譯的那本。
在作者介紹一欄中,只有“僑居中國”幾個字。
他詢問了書店老闆,得知這部小說因為文學評論界的大肆宣傳,很受讀者的歡迎。
他有心寫信給鬱達浮告訴這個訊息,可想了想,當初籤的合同是買斷翻譯版權,就算《雪國》在日本熱銷,鬱達浮也拿不到版稅。
但他翻到後記的時候不由得愣住了。
這篇後記是川端康城寫的。介紹了他發現《雪國》的過程。
《雪國》原本是由位於上海的永珍書局出版,後來在大地震期間被永珍書局捐贈到日本。被他偶然間發現,可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