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弄醒他,他要換一個姿勢……
山風。
清涼的山風還在吹拂,將昏暗混沌的夜氣吹去。他看不到遠方的一道山脊線。
他不需要回憶,也不需要悲哀,只要沉沉睡去。
應該有一種解釋,不論是小俘虜的哭泣還是他夢中的一點悲哀,都是沒有力量的,不真實的。一個人的悲哀是不真實的和沒有力量的。所有人的巨大犧牲和悲哀背後隱藏的是兩個民族對土地和生存本身的執著的熱情與渴望。所有的民族都詛咒戰爭卻又不得不投入戰爭。人們一代代地歌頌那些戰爭中的英雄,表明每一個民族在這個星球上的生存都是艱難而英勇的。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你不是你自己,你是古往今來中**人龐大陣列中的一員。在這個偉大民族的歌謠裡,永遠有你偉岸的身影。你的死就是你的生,你的一瞬就是你的永恆!你要珍惜軍人這個名字!
醒了嗎?
……
商玉均是醒了。驚動他的不是腦後一直持續著的刺痛的感覺,而是幾聲來自主峰上的叫喊。他在夢中聽得並不真切,醒來後世界卻又陷入了一片沉寂。整個634高地上方,已浮動起了淡漠漠的月色。商玉均心中忽然有了一種緊迫感。
腕上的錶針不走了。它們固執地停在1945年3月16日午夜24時附近。
“弟兄們,快起來!出發——!”他冷不丁一下躍起,對裂溝內其他五個人喊。
很快大家都站立起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睡著了。
“前進!”他對自己的小隊伍喊。
他們走到了裂溝盡頭。從那兒向東拐進第二道塹壕。然後又從第二道塹壕向上拐進通第三道塹壕的交通壕。
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從第三道塹壕傳來,側耳聽時又消失了;忽然又響起來,變成雜亂急促的腳步聲。商玉均抬起頭,注意到幾個人影子般地順交通壕而下,與他們擦肩而過,三閃兩跳就進了第二道塹壕,消失在他們剛剛走過的高地西北側的雨裂溝裡。商玉均怔了怔。他疑心這是天黑後全排進攻後滯留在高地上方的戰士,現在被山上山下的寂靜壯了膽,鼓起勇氣溜下山去了。他本想喊住他們一起去進攻,忽然又把這個念頭打消了!
這次攻擊有他們6個人就夠了!
讓他們活下去吧。活下去他們可以再向主峰發起一次新的攻擊。
6個人繼續朝前走。
沿交通壕進了第三道塹壕。又沿第三道塹壕向南。在主峰下平臺上找到了一條半隱在草叢中的、可以一直向主峰攀登的雨裂溝。
走進第三道塹壕時主峰上的蘇軍沒有開槍。踏上這道裂溝時,蘇軍仍舊沉默著。
商玉均停了一下。回過頭來看看身後的戰友。戰士們也抬起頭來看他。
誰也沒有說什麼。
沒必要說什麼了。
最後的時刻到了。
他轉過身,將衝鋒槍口朝峰頂方向順了順,開始向上攀登。
身後的五個人也學他的樣子,順了順胸前的衝鋒槍,跟在他後面向上爬起來。
開槍吧。在這樣的攻擊行動面前,蘇軍的神經是要受一點刺激的。
沒有槍聲。他們繼續往上走。
峰頂上一直沒有響起槍聲。
他們上了峰頂。
沒有誰想到會登上峰頂。一旦登上峰頂,也沒有誰馬上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主峰上沒有蘇軍。準確地說是不再有活著的蘇軍。峰頂有兩間屋地大小,很平坦,月光清白。大家依次看到的是一道環形塹壕,一挺被遺棄的、槍口向著北方的重機槍。一些散亂丟在塹壕上下的衝鋒槍和彈藥。
最後是那具背朝天蜷縮在東側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