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晉國,人人悲慼形色,舉國披孝,同悼致哀。
晉穆沒有回侯府,直接去了宮廷,按王室規矩守欞七七四十九日。
我在侯府收拾了他和我日常用的衣物,也守約入宮陪在他的身邊。
姑姑逝前終是生下了一個男孩,妍女抱著小小嬰兒出現在我面前時,告訴我姑姑給這個孩子取名為仁。
知愛為仁,仁者天下。不再為這個孩子強求名望權重的將來,也再無關望之而不能見、逐之而不能及的天運。名字極好,想來姑姑也總算想通了,所以才令晉襄的遺旨沒有想象中那麼多的波折。
倒是妍女,父王母后同死之事顯然對她打擊過大,面色蒼白消瘦,眼神迷散空洞,失去了往日的靈活和純淨。唯有當她再也剋制不住傷心撲在我懷中狠狠哭泣時,嘴裡胡言亂語說著些孩子般的話,那時,我才恍惚自她身上找到了以前的一絲影子。
晉穆未回前,大事皆由夜覽操辦,此刻他也是累得疲憊不堪。他無奈地自我懷裡拉過妍女軟聲安慰時,臉色心疼憐惜,手腳卻漸漸無措。
晉廷有殿名安仁殿,原先本是空殿一座,但姑姑的孩子既取名仁,在我的勸說下,晉穆便將此殿賜給了晉仁。我心中對姑姑其實有愧,見晉仁年幼失了雙親、孤苦無依得甚是可憐,而且當我看著睡在襁褓中的他時又常常會莫名地想起自己那個苦命的孩子,心中惻隱一動,於是對晉仁愛憐十分,便搬來安仁殿照顧他。
七七一過,大地回春。
晉襄和姑姑落欞於燕城王陵的大禮上其餘三國君主皆來晉國哀悼,三日後吉日,晉穆登基大典於安城進行。
是日是時,旭日增輝,祥雲瑞和。九禮九曲,笙管鼓樂撼天,群臣朝拜,十萬玄甲軍城北而跪山呼動安城,天下傾歌。如此,猶不及他揮袍坐於龍攆的那一瞬間、冷眸睥睨蒼生的霸君威儀。
我遠遠望著,那一刻,心底空靜如水。
無翌來了安城觀禮,無顏卻未來。
秦不思找到我,說明姬病重,臥榻不能起,無顏不方便此刻離開金城。
我淡淡一笑,只問了句:“公子可有追究夫人病為何?”
秦不思搖搖頭,思量一下,答:“公子晝夜與丞相和白蒙將軍在疏月殿不知商量著什麼要事,不曾聽他問過。”
我微微一頷首,欲再說什麼時忽覺心中陡地有股有說不出的苦澀和道不明的寒冷,於是便又住了口,伸手自腰間錦囊裡取出一個玉瓷藥瓶,遞給秦不思:“此藥可治明姬之症,你帶回安城吧。”
秦不思一愣:“給明姬公主?”
我想了想,一笑:“不,給公子。”
秦不思應下離去。
?
夜深,遠處興慶宮裡晚宴想必也已散了,月下晉廷靜寂安寧。哄了晉仁睡熟之後,我看了卷書,不知怎地今夜睡意突地全無,一時無聊,便想出了安仁殿去液池邊走走。
隨手拿了件披風,開啟殿門,一抬眸,卻見晉穆正獨自站在殿門前。他望著我,唇緊緊抿著,面頰有些紅,許是多喝了酒的緣故。他突然來安仁殿我並不奇怪,我奇怪的倒是他此刻身上穿著的那件簡單利落的素色長衫,夜風吹著,衣袂飛動飄逸,似名士,而非君王。
我上下打量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咳了咳嗓子,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拉著我一起在安仁殿前的玉階上坐下,絲毫不顧忌他初為帝王的形象。
“君上,深夜來安仁殿作甚麼?”我想起白天裡他受萬人朝拜的壯觀景象,頑心一起,不由得出言揶揄他。
他斜睨過來,手下狠一用力,直到我吃痛低呼一聲後,他方滿意地點了點頭,一笑炫目:“喊我穆。我想聽。”
我歪歪頭,看著他,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