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捻起聞致垂在胸前的長髮,一縷縷仔細擦乾,正垂眼擦得出神,忽然聽見聞致低啞的嗓音傳來:「明琬,過來。」
明琬下意識抬眼,剛巧撞進聞致深邃的眼波中。他握住她的腕子,很溫暖安定的力度。
兩人不知何時吻到一起的,江水浩渺,明月千里,客船隨著水波微微搖晃,暖帳中的燭影亦是搖曳不定。
「你的傷……小心些!」
「沒事。」
「話先說好,不可弄那些亂七八糟的花樣!若是不舒服,你以後都別想了……唔!」
月影西斜,紅日初升,江面細碎的銀光漸漸被金鱗取代,又是新的一天將至。
明琬是被輕微的氣流吹醒的,掀起眼皮一瞧,含玉那丫頭早醒了,正趴在榻前朝她呼氣,笑吟吟道:「琬娘娘,起來用膳啦!太陽出來了呢,好大好大的太陽呀!」
明琬看了眼身側,被褥平鋪齊整,聞致早已不見了身影。她坐起來,身上有些酸,但不似前幾次那般體虛難受,半天下不來榻。聞致總算學會在床笫間察言觀色了,每當她蹙眉便會稍稍放緩力道,兩人漸漸找到了契合之處,酣暢淋漓。
正想著,又聽見含玉小小聲音神秘道:「琬娘娘,我今日是在芍藥姑姑的床上醒來的,好奇怪呢!芍藥姑姑說,是夜遊神來過,將我抱去了她的床上……可是,夜遊神是什麼樣的呀?可怕嗎?」
不可怕,長得挺英俊的,就是心思深,一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明琬於心中腹誹。
當著小孩兒的面,她到底有些心虛,忙合攏衣裳將喋喋不休的小含玉哄走。
明琬也是回了長安後,才明白聞致為何急著趕回來。
燕王李緒要娶妃了,一正一側,正妃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世家女子,側妃是明琬最不希望攪入其中的人——姜令儀。
「李緒沒了林晚照,手下黨羽接連受累,加之雁回山之事,皇帝一直對他有所猜忌,只是暫且還用的上他,故而沒有刺破最後一層窗紙。李緒之勢岌岌可危,在此時娶兩個毫無權勢的女人,正好向皇上表明他絕無篡位之心,消除父子嫌隙。」
書房中,聞致這樣同明琬解釋,「這招以退為進,給了他喘息之機。」
「那他娶一個女子即可,為何要拉上姜姐姐?」明琬不知姜令儀此時是何境地,憂慮之下,越發憎恨李緒的無恥。
聞致平淡道:「雖說帝王時刻防著兒子反撲,但終歸要顧及天家顏面,王爺的正妻,不可能是個醫女。」
……
燕王府,藥杵一點點搗碎木樨花。
李緒坐在姜令儀身旁,合攏骨扇,望著她認真搗藥的側顏,試圖從這張過分平靜柔美的臉上窺探出端倪,良久道:「小姜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姜令儀加快了搗藥的速度,輕聲道,「是我身邊消失的那個侍婢其實是死在了殿下的骨扇下,還是殿下要娶別的女子為妻了?」
「我說過,本王的王妃,只會是小姜一人。」李緒按住姜令儀搗藥不止的手,溫聲道,「放心,那個女人不過是擋刀的籌碼,我自會讓她在大婚前消失。」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彷彿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只是用完就毀的一件物品。
姜令儀手一頓,抬起染了墨線般漂亮的眉眼,許久方輕聲問道:「若我嫁給殿下,殿下能放過那些無辜之人麼?我不想做王妃,不想做皇后,只想乾乾淨淨地過完此生。」
「小姜,如果可以選擇,我何嘗不想?只是朝局是張網,進得去,未必能出得來。」李緒只是微笑,上挑的眉眼中是姜令儀看不透的情愫,「你什麼都別想,等著我風光將你迎娶進門,我大業將成,自此生生世世,無人再能使你我分開。」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