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蘺已經聽人說朝廷來了人;是提親的。她進屋見沈由儀時,嘴角便帶了一絲笑意。
不想沈由儀卻是面色鐵青,目光嚴峻。他招呼沈江蘺坐下,嚴肅開口:“雖然他如今是新帝,但為父拼著一死,也絕不會答應他的提親。”
沈江蘺心裡一沉,她沒想到沈由儀會拒絕得這麼堅定。她低著頭,聲音很輕,但很堅決:“女兒是願意的。”
沈由儀眼神如刀;嚴厲到:“你願意也不行!他是亂臣賊子,我絕不要這樣的女婿。再說你們之間不說血海深仇,被他囚禁的到底是你親生母親的血親!”
“為氣節計;為你母親計;這也絕對不行。”
沈江蘺突然抬起頭,雙手緊緊地拽著裙邊,緩慢而堅決地說道:“我愧對身上血脈。可這血脈何曾厚待過我?皇表嫂對我青眼有加,不過是因為我有用而已。若他只是尋常人,我肯定如父親這般激憤,也能以忠孝節義為先,斥他為亂臣賊子。可他不是,他真切地照拂過我;我亦真切地關心過他。我們,有過實實在在的經歷。”
沈由儀的語氣突然放軟了,眼神也不再鋒利,而是有一絲傷懷:“就是為你自己考慮,你也不能嫁給他。”
“皇后,說的好聽。人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那後宮更是波譎雲詭的修羅場。不是做了皇后,就能在那裡喜樂一世的。為父再不打算入朝,你的母族便毫無政治力量。一個皇后不僅沒有母族支援,還與前朝關係甚深,將來,這後位,如何坐得安穩?”
沈江蘺垂下頭:“他會護我周全。”
沈由儀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倆之間定然非同尋常,不然他不會如此鄭重一心立你為後。可是你不能不為長遠計。他現在可以待你全心全意。可是以後呢?帝王之愛,那是要拿生死去換的。”
“我甘願,並且毫不畏懼。”
“你心意已決,但我沈府不需要做皇后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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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棲遲承認自己算得上重情重義的人,卻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西維公主鸞鳳為何來京師,他自己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造反這事情哪那麼容易?人家朱元璋當年幹這事情可是辛苦了一輩子,就算趙匡胤似乎輕鬆點,那也是因為趙匡胤位高權重,早已是萬人之上。
蕭棲遲不像朱元璋那樣寒微,卻也沒有趙匡胤的權勢。所以他需要盟友和支援。
他乾的這些事情,還真有點不好界定。他贏了,史書由他定,自然是開國皇帝,英明神武。要是他輸了,那就是勾結外敵,在歷史上遺臭萬年也不為過。因為他帶來的軍隊中有一支是北蠻騎兵,而武器大都來自西維的支援。
西維的王就是隻老狐狸,蕭棲遲現在想起他來都牙根癢癢——哪像北蠻人那麼實誠,容易忽悠!他能跟西維談成,其中鸞鳳居功至偉。
鸞鳳今年才十六,也不知看上蕭棲遲哪點了,一顆春心化作一池春水,挽也挽不住。於是他就順水推舟小小犧牲了一番色相,把鸞鳳的各種示好一一收下,一副不主動,不拒絕的模樣。同時心裡也打定了不負責的主意。
鸞鳳年紀小,以為蕭棲遲這態度就是不討厭自己。既然不討厭,是不是就有點喜歡?於是腦補了一整齣戲碼,以為兩人必定有情人終成眷屬。
只有蕭棲遲自己知道他這步棋走得多麼精明,精明到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恥。
他知道以西維王的雞賊斷斷不可能現在就把女兒許給自己——萬一造反沒成功呢?那西維和朝中關係不就徹底鬧崩?但是西維王又不甘心一直矮人一頭,年年納貢,若是扶助蕭棲遲上位,再許以公主,西維的地位定非昔日可比。
千算萬算,卻把自己給繞進去了。因為蕭棲遲過河拆橋了。當日兩人之間並未有任何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