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燈火通明。沈江蘺自己沒過來,卻已經遣人送了兩遭吃的了。不僅陶謹,蕭棲遲自己臉上也出現了疲倦之色。此刻,真的很需要一杯咖啡。
除了桌案上,連地上都擺滿了卷宗。
要辦孫太傅,蕭棲遲心中還是有頗多顧忌。若以貪汙之名辦他,倒是證據確鑿。然而牽涉之眾過廣,可能導致朝堂震動。不日祁年將率軍遠征。外有戰火,若內部再動盪,豈不江山難穩?目前,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遠征勝利。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可以端掉孫太傅,也可以放過貪汙舞弊的百官。
若用其他名目來定孫太傅之罪。需要一個和經濟銀錢相關的,不然如何抄他的家?要他吐出一生積蓄來賠補?這個罪名若不夠有力,莫說難以對滿朝文武交代,就是宰相那裡,也得駁回。
當了皇帝,卻遠非他從前想象得那般隨心所欲。前朝時,刑不上大夫的觀念深入人心。懲辦文人官員本就不易。抄家更是了不得的大罪。終前朝一朝,被抄家的官員不過三五人而已。
雞唱三聲天欲明,蕭棲遲看著昏昏欲睡卻毫無進展的眾人,無奈地揮揮手:“都去休息一會兒罷。待散朝了再過來。”
這些人中,需要上朝的只有陶謹一人。其他人去早先預備好的屋子裡稍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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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府的管家娘子一早又來宮門處聽候吩咐。等到中午,才有這兩日管待她們的太監出來說宮裡娘娘與夫人都用過飯了,知道你們這兩日辛苦,特賜餚饌一桌。
管家娘子跪下朝鳳藻宮的方向謝了恩。卻沒有趕緊去吃飯,而是將那太監拉到一邊,掏出一個荷包:“公公請收下。我們府里老爺有句要緊的話要傳給夫人,煩勞公公帶進去給夫人瞧瞧。”荷包底下是個信封。
“舉手之勞而已。”公公接過信,卻將荷包推了回來。
“公公千萬別客氣,也是我們家老爺的一點心意。為著我們這幾日在這裡,累公公走來走去辛苦了。”
這太監聽她會說話,便不再推辭,收了荷包。
而信自然落到了沈江蘺手裡。
從太陽落山起,孫太傅就在庭院裡走來走去,望眼欲穿似的。
紫棠色麵皮,矮矮胖胖的管家娘子走進來時,他比在紅燭下看見身著薄紗,體態婀娜的周姨娘更興奮。
不料,卻是兜頭一盆冷水。
“夫人說了,她後日便回府。不急在這一時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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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蘺果然將京城內的命婦都請到了宮裡來,說是為殷夫人餞行。
皇后親自大擺筵席,何等臉面!飲宴之時,除了沈江蘺之外,殷夫人就是第二個焦點所在。命婦們第一杯酒敬了沈江蘺之後,第二杯都敬到了殷夫人跟前。
不多時,殷夫人就喝得面色飛紅,講話都不利索了。可那酒還是一杯接一杯地來。
“怎麼,喝了王夫人的,我的就喝不下了?既這樣,我就走。往常大家還說親如姊妹,到了這兒可就見出厚此薄彼的了。”中書舍人夫人年紀雖然比殷夫人小一輪,但是因為丈夫位高權重,她自然也是受到非同一般的待遇。
殷夫人一聽這話,趕忙接過酒來:“我的好夫人,我喝還不成嗎?”
雖是女眷聚會,這酒喝得也不少。
除了殷夫人外,當晚還有幾位醉得厲害的夫人都宿在了宮中。
孫太傅又空等了一夜。
那邊廂,陶謹看著一卷外國進貢的冊子,算了半天也不對勁。
他突然一笑,三兩步走到蕭棲遲近旁,激動得差點直接去拉陛下的衣襟。
他的手指點在冊子上,由於過分克制內心喜悅,聲音直接劈叉了:“陛……陛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