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能不能走到房門口都還是個問題。
床頭小燈未照亮的黑暗處,驟然冒出不該出現在他房裡的聲音,與平常一樣的冷淡:“還想撐多久?”
時駿嚇了一跳,再次扯痛傷處。“無慾?!”嘶,好痛!唇邊的傷處裂開,他嚐到自己的血味。
“啪”一聲,室內燈亮了,乍起的光明刺痛他雙眼,難受地低下頭,直到眼睛適應了光線才抬頭,看見無慾站在電燈開關旁,雙手抱胸凝視他。
“你在我房裡做什麼?”時駿問得虛弱,怕再度扯痛傷口。
“真醜。”
“什、什麼?”
無慾拉開衣櫃的門,門板內鑲著一面立身鏡。
“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腫得很難看。”她指著鏡子裡的他說。“醜得要命。”
時駿撐開腫痛的雙眼,從眼縫間看見自己的模樣。可惡!楊應龍把他打得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
但他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和無慾吵,他現在只想喝水,喉嚨好痛……
“你要去哪兒?”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想動?
“喝水。”
無慾走至書桌旁,下一秒,水倒入杯中所發出的聲響引得時駿轉頭。
咕嚕……乾渴的喉嚨困難地吞嚥,目光垂涎。
“想喝嗎?”
這一問,勾起時駿的警戒心。同住四年,吃盡許多苦頭,要他不謹慎也難。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周遭的人說他天才,說他早熟,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全是讓她給逼的!
“你想怎樣?”她又想出什麼怪招來整他?時駿戒備地注視她的一舉一動,不自覺地流露最真的脾性,裝不出平日早熟世故的酷樣,就像一般任性逞強的少年。
“求我,只要說『請你給我一杯水』,我就把這杯水送到你面前。”
果然不安好心。“休想!”他別開臉,又是一陣低嘶呼痛。
“求我絕對比你自己下樓倒水喝簡單。”
“你到底想怎麼樣——痛……”時駿捂住嘴,指腹染上裂開的傷口滲出的血。
“你很想喝水吧?”
“離開我房間,滾!”
“受傷發燒還能這麼兇,可見你還有力氣下樓。”無慾一手執杯,一手拿著七分滿的水壺。“既然如此,你請自便。”
“無慾!”她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她明知他沒有多餘的力氣撐下樓,可惡!
“『識時務者為俊傑』、『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應該知道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受不了疼痛,又解不了乾渴,時駿鬧脾氣地大吼,也不管這樣是否會扯痛傷口,他氣炸了!
“向人求援,或低聲下氣請求對方,這些都不是可恥的事,時駿。”面對少年洶湧的怒火,無慾不為所動。“人類的身體很脆弱,一點小傷或意外都有可能失去生命,你應該知道只有活著的人才能做事;一旦失去生命,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呢?”
“所以,”無慾晃晃雙手,泠泠水聲惹得時駿再度瞪視她。“求我吧。”
時駿咬牙,再咬牙。他為什麼要對她低聲下氣?!
高傲的自尊心作祟,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拖著身體移動。
“慢走,要是不小心摔下樓,別說我沒有警告你。”
@井&……他在心裡罵盡所有知道的髒話。
忍!一忍再忍!他激勵自己,不料腳下一個踉蹌,要不是他反應快,及時扶住牆,早就跌了個四腳朝天,讓還在他房裡的無慾看笑話。
“你也不過如此嘛。”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