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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部分

“我嫌麻煩,就請玲子剪掉了。你真覺得很可愛?”

“半點不假。”

“可我媽媽偏說不三不四。”直子說。她取下發卡,鬆開頭髮,用手指梳了幾下重新卡好。髮卡是蝴蝶形狀的。

“我,在三人一起見面前想單獨看你一眼。也不是有什麼話非說不可,只是想看看你的臉,習慣一下。要不然會覺得不習慣,我這人笨得很。”

“習慣一點了?”

“一點點。”她說,又把手放在髮卡上,“可現在沒有時間。我,這就得過去了。”

我點點頭。

“渡邊君,謝謝你到這裡來,我真是太高興了。不過,要是你覺得在這裡是一種負擔的話,只管直說。這個地方有點特殊,管理方式也特殊,裡邊還有根本不能習慣的人。果真那樣覺得,就坦率地說出來,我決不會因此失望的。我們在這裡都很誠實,無話不談。”

“我會說實話的。”我說。

直子這回在沙發上挨我坐下,靠住我。我抱住她的肩,她便把頭搭在我肩上,鼻尖貼著我的脖頸。爾後一動不動,彷彿在確認我的體溫。我順勢輕輕抱著她,胸口蕩過一陣暖流。俄而,直子一聲不響地站起身,仍像進來時那樣悄然開門離去。

直子走出後,我在沙發上睡著了。本來沒想睡,但終於在久違了的直子的存在感覺中沉沉睡去。廚房裡有直子使用的餐具,盥洗室裡有直子使用的牙刷,臥室裡有直子睡的床。在這樣的房間裡,我睡得死死的,就像要把疲勞感從每一個細胞中一滴一滴擠出去似的。我做了夢,夢見蝴蝶在昏昏的夜色中飄然飛舞。

一覺醒來,手錶已指向4點35分。天光的顏色有點變了,風聲早已止息,雲的形狀也略有不同。我睡出了汗,從帆布包裡掏出毛巾擦把臉,換了件新襯衣。然後進廚房喝了口水,站在水槽前眺望窗外。從這個視窗可以看見對面樓的視窗。那個視窗的裡面用細繩吊掛著幾個剪紙藝術品。有鳥、雲、牛、貓的剪影,剪得相當精巧,組合在一起。四周依然不見人影,闃無聲息。我覺得自己似乎孤零零地置身於整理得井井有條的一片廢墟之中。

5點剛過,人們開始陸續返回“c區”。從廚房視窗望去,見三個女士從窗底下走過。三人都頭戴帽子,不曉得什麼模樣和年齡。但從聲音聽來,都不像很年輕。她們拐個彎,不久便消失了。繼而,同一方向又走來四個女士,同樣拐彎不見了。四下裡瀰漫著黃昏的氛圍。從客廳視窗,可以望見樹林和山巒的稜線。稜線上浮現著淡淡的夕暉,宛如鍍上了一層光邊。

直子和玲子是5點半一同回來的。我同直子像剛見面似的按慣例寒暄了一番。直子顯得有些羞赧。玲子目光落在我剛才看的書上,問看的什麼書,我說是托馬斯·曼的《魔山》。

“怎麼把這種書特意帶到這地方來!”玲子嗔怪似的說。給她這麼一說,我想可倒也是。

玲子斟上咖啡,三人喝著。我告訴直子,敢死隊突然失蹤了,見最後一次面那天他給了我一隻螢火蟲。直子十分遺憾地說:“真可惜啊,他怎麼沒了!本來還想多多聽聽他的故事呢。”玲子想知道敢死隊,我便又講了一遍。不用說,玲子也大笑起來。只要一提起敢死隊,整個世界便充滿和平、洋溢歡笑。

6點時,我們三人去主樓食堂吃晚飯。我和直子要來炸魚、青菜色拉和燉菜,還有米飯和湯。玲子則只要通心粉色拉和咖啡,之後便又吸菸。

“上了年紀,身體就變得吃不進多少東西啦。”她解釋般地說。

食堂裡的人,誰也沒有注意我。沒有人賊頭賊腦地看我,甚至連我加人其中也無人覺察。彷彿我的加人對他們來說是意料中的事。

只有一次——那白衣男子突然回頭問我:“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