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個人微微斜了下頭,鏡片下的雙眼似乎在打量這家酒吧。這家酒吧在十分有名的塞利納斯飯店的樓下。
“一旦爆炸,這家酒吧裡的人一個也逃不了。”那個人剛才打量酒吧的大小就是為了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包括現在正在上樓的這對夫婦。”
門口的鋼琴換成了一曲狂躁的瑪祖卡舞曲,彈奏者給人的感覺非常粗俗無禮,就像是在炫耀一般。音符隨性跳躍,忽高忽低,一會兒又戛然而止。有那麼一陣,奧斯邦想象著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被炸出了一個大黑洞,冒著滾滾黑煙,四處都是散落的石塊,還有缺胳膊少腿的屍體。這種破壞和死亡的圖景讓奧斯邦又打了一個寒戰。那個人看出了奧斯邦的恐懼,他依然平靜地說:“說到底,勇氣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像我這般有勇氣。”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奧斯邦甕聲甕氣地說。
“個性的力量。”那個人平緩地說。一個身材如此矮小的人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奧斯邦不禁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個性的力量。”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擁有最致命的武器,但這並不能代表我有最好的防禦。因此,更重要的是,我需要外面的那些人相信我會使用這些武器。這樣的話我就是戰無不勝的,我就無敵了。”
“除了你之外,也有一些很有勇氣的人啊。”奧斯邦低聲說道。
“可能會有。但是,我們不是一個等級的。比如說,我就對你說的那群人滿不在乎。所以,他們仍然次於我。這是肯定的。因為他們的勇氣是建立在傳統的道德規範上的,他們依靠社會秩序。而我的勇氣不受任何牽絆。他們受到各種習慣的束縛。他們依靠的是生,所以他們總是思前顧後,畏首畏尾,這也是他們致命的弱點。而我依靠的是死亡,所以我毫無顧忌,也沒有任何致命的弱點。我遠遠超過他們,這是很明顯的。”
“你這番解釋真是太玄妙了。”奧斯邦崇拜地看著對面那個人,“不久前我也聽雲德說過類似的話。”
“雲德?”那個人露出鄙視的神情,“就是那個國際紅色委員會的代表吧?他這一輩子就會裝模作樣。你們總共有三個,不是嗎?你也其中一位,我也就不在你面前多加評論了。你們所說的其實一文不值。你們是革命宣傳的代表,你們卻不能像一個受人尊敬的記者或者小商販一樣獨立思考,而且你們根本沒有勇氣。”
聽到這番話,奧斯邦沒能掩飾住自己的氣憤。
“那你想讓我們怎麼做?”奧斯邦壓低聲音抗議道,“你自己追求的又是什麼?”
“完美的引爆管。”對方蠻橫地回答,“瞧你那副表情。我就說了吧,你們連線受這種決定性話語的勇氣都沒有。”
“我沒有扮怪相。”奧斯邦粗魯地回答,他顯然被惹怒了。
“你們這些革命主義者,”那個人慢悠悠地說,“就是社會習俗的奴隸,那些維護社會習俗的警察也是奴隸。你們想改變社會習俗,可是你們的思想和行動都受到習俗的制約,所以你們永遠也不可能做到決絕。”他停頓了一下,表情依然平靜,接著說,“你們其實並不高於你們所抗爭的物件,比如警察。那天我在托特納姆法院路遇見了西特總督察。他一直看著我,不過我一眼也沒看他。我為什麼要多看他一眼?他想的東西太多——他的上司、他的名聲、法院、工資、報紙頭條等等,他想的東西多得很。但我滿腦子裡只想我的引爆管。他對我來說一文不值,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甚至想不出來比他更沒有意義的東西了,或許雲德比他更差勁。他倆彼此彼此。恐怖主義者和警察都是一丘之貉,一個是要鬧革命,一個是要維護法制,兩個人在同一場遊戲裡玩著貓捉老鼠。其實兩者都是一類人。他們按自己的遊戲出招,你們宣傳者也是。但我不參與你們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