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還有那些她未能繼續完成治療的傷兵們。
她想回去,回到一個醫官應該待的地方。
麻煩的是,這個簡單的願望並不如以往那般容易實現。
太守府的牌匾已經很近,再走幾步她就能進去,門口會有士兵和善地跟她打招呼。因為那次瘟疫的緣故,揚州守城計程車兵幾乎都認識她,所以沒有伊崔的手令,她絕對踏不出揚州城門半步。
連揚州城都不出去,更遑論去那戰事頻繁的動盪之地尋找傷兵營的駐紮地?
顧朝歌和守門計程車兵大哥們打了招呼,問他們伊大人可有出去,士兵們笑,告訴她這種天氣普通人都不願出門,伊大人的腿……就更不會了。既然他未出門,就必定在主事廳。主事廳是顧朝歌在太守府中,除了自己房間之外最熟悉的地方。下雪天暗,今日的主事廳也一樣燭火通明,只是稟事的文吏三三兩兩,稀稀拉拉,人數很少。因為很多都被派往新佔領的城鎮任職,還有一些跟隨宋無衣往前線給趙南起運糧。
顧朝歌走進去的時候,恰好一個文吏抱著卷宗出來,朝她頜首微笑,打招呼:“顧大夫,又來給伊大人例診啊?”
顧朝歌笑了笑,沒有回答。她的視線轉向那個伏案翻閱文卷,愁眉緊鎖的人,他看起來居然有些不修邊幅,衣袖皺巴巴,腮邊唇上都是青色的胡茬,近來的天氣確實給紅巾軍的行進造成麻煩。文吏見她只顧看伊崔,會心一笑,不多做停留,抬腳悄悄走了。
“這種天氣,前方會死很多人吧。風寒,凍傷,心絞,哮喘……數都數不過來啊。”
安靜的室內,她幽幽開口,讓眉頭緊鎖的伊崔悚然一驚,他猛地抬頭:“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聲音里居然有幾分明顯的慌亂。
“剛剛。”顧朝歌拖了張坐墩,在他的案几前端端正正坐下,背挺得筆直。
伊崔見她的架勢,不由得有幾分頭疼:“你……我不會讓你出揚州的,外面現在局勢未定,危險得很。”
她師兄也這麼說,所以強令親衛將她送回揚州,哪怕劈暈她用捆的也要把她帶回來,說不定親衛隊長這些野蠻做法都是師兄事先授令。她瞭解自己師兄,只要覺得自己這麼做是為她好,他才不聽她申訴。
而今伊崔也這樣,她簡直懷疑他和師兄是事先商量好的。
“既然如此,這枚綬印我擔不起。”顧朝歌硬邦邦地說,將那枚醫官長的玉印“當”一下砸在伊崔的案几上。這是她在路上就想好的一招。
“你……”換了旁人,伊崔大可冷臉呵斥,可是面前的是顧朝歌,他磕磕巴巴地開口:“你再等幾日,等放晴了再說。”
“你騙人!”顧朝歌霍地站起來:“三日前我回來的時候你就這樣騙我!”因為她在小城耽擱,後來啟程,同樣走水路回來的伊崔竟然比她先回,她和他要求回小城,他當時就用“拖字訣”搪塞她。
“太危險了,”伊崔頓了頓,“我不放心你。”
顧朝歌默了半晌。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故意這樣激他,緊抿嘴唇,整個身體暗暗用著勁,“你嫌我懦弱,所以打磨我,又讓我接下醫官長一職,那個時候你應該知道,我早晚會隨軍。”
可是我後悔了。
我後悔自己這樣做。
伊崔不敢看顧朝歌那雙彷彿燃著火焰的眸子,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姑娘身上有種磨不掉的韌性,越磨越韌,越磨越見光澤。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所以他一直以來所做的只不過是激發和鼓勵她而已。
然而,現在他寧願她沒有這種韌性。他和褚東垣不謀而合,都很想將這個姑娘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要歷風雨,只要見彩虹便好。
因為他捨不得。
“籤手令吧,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