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頂著“鹿三娘”殼子的鹿野忽然覺得自己脖子涼颼颼的。
立刻將另一個山賊揪起來,目不斜視,再也不看傅霜知一眼,大踏步走得飛快!
一轉眼就已經被落下的傅霜知……
他看了看鹿野逃離似的背影,再舉起自己雙手。
染滿血的雙手。
忽地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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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幾步,鹿野就遇上了跟在後面的傅家人和官差們。
告訴了他們前面已經沒了山賊後,傅家人和官差們齊齊歡呼起來。
然而歡呼著歡呼著,有人忽然脫力似地一屁股坐下。
有人手中一直緊握的木棍鬆開。
有人忽然低聲哭泣。
殘陽如血,枯黃的野草上染上斑斑紅痕,乾燥的土地被紅色潤溼,呼嘯的風從北方吹來,將
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身上的衣物吹得獵獵作響,好似他們還活著一樣。
站立著的人看著這一幕,歡呼聲越來越弱,漸至於無。
越來越多的人無力地癱倒在地。
當一切結束,眼前在沒有一個敵人,傅家人的瘋狂和亢奮褪去,繼而湧上來的便是疲倦、懼怕和茫然。
“砰!”
又一聲木棍落地聲響起,是一個跟傅儀琤一樣,才十來歲的女孩子。
她臉色慘白,嘴唇顫抖,同手同腳地走到一個婦人面前。
“娘,我剛剛……殺了人。”
那婦人攬住女孩,拍拍她的背,張開口,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因為她也在後怕。
她也是第一次和人這般拼命啊。
甚至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麼多死人啊。
方才所有人都在喊打喊殺時不害怕,只憑著一股氣兒往前衝,可此時勝利了,活下來了,後怕、恐懼、噁心……才統統從胃裡翻滾起來。
如女孩和婦人一般的人有很多。
甚至還有一些人受了傷,雖然都不致命,但在這衣食都無法保障的流放路上,焉知這些傷不會要了她們的性命?
有人嗚嗚地哭起來。
“這些殺千刀的山賊,怎麼就盯上了咱們,咱們一群流放犯,有什麼好覬覦的?”
這話一出,立刻引得數人附和。
還有凡事習慣多想的,已經開始疑惑山賊怎麼就那麼巧,正好埋伏在了必經之路。
就是在這時,傅霜知慢慢走了回來。
夕陽下,他那一身血衣格外刺眼,即便是在這滿地死屍的地方,一身血腥個格外刺鼻。
“霜兒,你沒事吧!”
莫婉娘一看見兒子,便擔心地上前詢問。
身為母親,莫婉娘自然比鹿野更關心傅霜知,因此也發現了不知何時,傅霜知已經不在人群中,但她不像鹿野那樣行有餘裕,一直觀察四周,因此對於傅霜知如何消失、何時消失,又去了哪裡,便完全摸不著頭腦。
此時一見傅霜知出現,便鬆了一口氣,然後關心地詢問。
但,莫婉娘這口氣顯然松早了。
因為,傅霜知沒有回答莫婉孃的詢問,而是直接走到人群正中,用足以讓所有人聽到的聲音道:
“山賊,是我主動引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