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許願能……為國公多生……幾個孩子……國公能……一切順心……佛爺怪我……怪我太貪心了麼?”
柳光只覺得纖腰這幾句話有如天雷一般,擊在自己心中,自己那顆心,似乎要碎成無數碎片,又似乎已經停止了跳動。他緊緊摟住懷中在抽搐的嬌弱身軀,想以自己的體溫讓纖腰感覺到溫暖,但纖腰身上的熱仍舊迅速地消失。
“奴……奴不該要國公……來的……奴萬死不惜……只……只可惜……”纖腰的聲音漸低,漸低,漸漸消失,柳光的心也漸行,漸行,漸漸遠去。什麼王圖霸業,什麼千載功勳,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權勢傾天,為什麼都不能保住這個女子,保住這個一心只想為自己生孩兒的女子?
“纖腰……”柳光的大喊慢慢變成了嗚咽,被恆國新君免去官職他不曾哭過,被恆國百姓認作叛賊他不曾哭過,滿門被屠絕他不曾哭過,失去了心腹愛將霍匡,他也不曾哭過,但如今,他卻不得不流淚,一種從未有過的自責,讓他心神俱碎,他忽然瘋狂地將纖腰屍身上的弩矢全拔了出來,喃喃道:“你不能死的,你不會死的,你還要為我生上一堆孩兒,你還要母儀天下……”
但已經冷去的身體,再也無法溫暖起來,已經不跳了的心,再也無法顫動起來。柳光看著纖腰滿是哀惋的臉,看著她那朦朧的眼,絕望與悲憤,痛苦與自責,一齊湧上他心頭,他將自己的臉埋入被毒血染成藍色的纖腰的胸懷中,他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害怕可以留戀的。就在方才,纖腰還如天女一般,在佛龕之下祈禱,那虔誠真摯的神色,那半是哀求半是薄嗔的一瞥,莫非是佛爺怨自己不曾跪拜,而報應在這可憐的弱女子身上?莫非是自己殺孽滔天,天意要自己絕了這情義,絕了這後嗣?
“我……我好渾呵……什麼不敗名將,我是天下最大的混蛋!”柳光終於抬起頭來,仰首望著天空,張大了嘴,混著血跡的淚,慢慢自他眼際流了下來。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因為,他本來可以阻止纖腰的,但那一刻,湧上他心頭的,卻是兵法中“時不可失,機不再來”八字。
晚秋的太陽,仍有著幾分暖意,斜斜掛在空中。山風輕送,野鳥婉囀,溪水如訴,被殺意與罡氣衝得失去了恬淡寂靜的塔林,又恢復了平靜。惟有一顆心,再無半點暖意,也永無寧靜之日。
“原來李均也遇刺了。”
柳光眯著眼,淡然道。纖腰下葬已經有兩日了,他是以國公正室的禮儀葬的纖腰,但這隻能讓他心中更加痛苦。
“正是,傳聞李均受了重傷,但和平軍中我方細作又說,和平軍並未止步,仍在前進。”
“大好時機,李均如何會放棄?”柳光冷冷一笑,他眯著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龐震如此說的意思他明白,便是怕他因纖腰之死而陷入不可自拔的悲痛之中,甚至為此止住北伐的腳步。因此他道:“龐卿,這幾日我不曾視事,你與劉卿辛苦了,原先計策不變,我軍如期進發。”
龐震側目與劉錚換了個眼色,心中微微安了下來,他們不能理解柳光為何為一姬妾如此悲傷,朝臣中有人譏諷柳光說他為姬妾下葬禮儀僭越,若非西門讓等苦苦哀求,柳光便早誅了那人九族。為一個婦人大動干戈,便是公孫明這般久久追隨柳光者,也是第一次見到。
殿中略略沉默了一會兒,柳光又道:“公孫,可查出刺客來歷了?”
“正要稟報大帥。”公孫明欠了欠身,“刺客來自洪國,自稱將前往餘州販賣茶葉,十日前進得洛郢城,住在西市富貴客棧,平時閉門不出,事發一日前突然離開。他們所用匣弩,為洪國軍中之物,身上所著衣裳布料,來自洪國有名的布莊‘錦繡坊’。”
柳光唇際掠起一絲冷笑:“公孫,你如何看?”
“刺客決不是洪國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