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然後才道:“他沒有留級過。”唔……大學不算,反正是在國外讀的,就不說了。“雖然說他的功課一直不怎麼出色,但每次在緊要關頭也都能順利過關,所以他沒有留級過;而我也沒有早讀。我跟他同年紀,不是那種可以提早好幾歲入學的天才。”他說得很清楚,不要她腦袋再曲曲折折的亂想。
那是說他們……同年紀?王攸貞腦袋仍是混亂,因為有些地方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所以她沒有辦法整理出一個明晰的條理,她只能吶吶的接著問:“我記得周劭雖然跟我前老闆同年,可是卻小了他幾個月。他們目前……都是三十歲,我不可能記錯。可是,你如果跟周劭同年,不就是三十歲了?你不該是三十歲呀!”
“為什麼我不該是三十歲?”他盯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還是一臉的搞不清楚?或者更可說是,她為什麼一副不願意相信的樣子?
“你真的是三十歲了?”她問,很慎重的問。雙手緊緊合十在胸前,冰冷而發著抖,等待可怕的答案到來。
“我三十了。”他點頭。
“不可能!”她低叫,頭腦感到暈眩。
“為什麼不可能?”
“如果你已經三十歲,那麼你就不可能是方爸方媽的兒子了!”她大叫出來。
方爸?方媽?
方暢瞪著她,為著她口中吐出的這兩個他也熟悉的稱號。
起先是不明白的,但沒有多久,他便弄清楚了——方爸方媽這一生幫助過的人非常多,所以這些年來予昌一直在抱怨老是有人在半路上攔截他,大呼著要報恩。她,也是來找方爸方媽報恩的?而且,還找錯人了是吧?
她的目標是予昌!
同是姓方的他只是她的錯認,以及……錯愛!
面對神情惶然的王攸貞,他說道:“我不是方爸方媽的兒子,我臺中的朋友才是。他叫方予昌,今年二十四,是方爸方媽的獨生子。”
她嚇住,不只為了他口中說出的話,也為了他臉上那從未見過的冰冷。
冰冷,在他臉上凍成寒霜。
弄清楚了。
方暢不是方爸方媽的兒子。
方暢已經三十歲了——大了她兩歲呢。
方暢來自一個曾經很富裕的家庭;從幼稚園開始,他一路就讀著以“貴族”著稱的知名學校,所以國、高中兩個階段才會與周劭同班——她後來才想起,這些權貴子弟是不可能在一般平民學校就讀的。如果方暢只是一般人,那麼他不可能會是周劭的同學。
而方暢的孤僻也是其來有自;因為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在住校了,每年寒暑假也都只跟傭人生活,他的親人並不關心他。他的母親在他兩歲時就過世了,父親很快續絃,隨著事業重心移到東南亞,加上經濟環境的快速改變,他們很忙,忙到沒有人會對方暢多看上一眼,把他丟在臺灣、丟到學校也就不管了。
方暢習慣獨自一人,方暢習慣沒有朋友,也不要朋友。
可是天總是不從人願。自他跟周劭同班開始,他寂寞安靜的生命就開始變得很吵——周劭鬧著要跟他比誰才是學校最英俊的校草。周劭每在考試時都從後面踢著方暢的椅子,要方暢罩他。周劭每天找他吃飯。周劭假日時都把方暢從宿舍裡拖出來到他家渡假。然後,徑自宣稱他們是哥兒們、是生死之交——有A書找他一起看、有煙找他一起偷抽、有電動一起沉迷——的那一種過命交情。
一直以為日子大概就是這麼下去了。可是在高一那年,家裡有了變故,父親在印尼經商失敗,欠了臺灣這邊的銀行一屁股債,不敢回臺,從此失去訊息。
臺灣的產業被查封,方暢從此不僅沒有親人,也不再有人給他金錢上的供應。沒有家,也沒有住的地方,生命一下子更加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