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諳波斯商人的習慣:手裡的貨物要以六倍以上的價格成交,才是本事。
烏里雅多顯得有些緊張,顴骨很高,雙目發綠,看人的時候,有一種虔誠而執拗的態度。久處中原,他已習慣穿漢人的服飾,漢話已說得和本地人沒多大區別。
“趙總管說你關心這一次考試,想早些知道結果。我看過你寫的卷子,總的說來,水平不差,只因還有比你更好的,所以你沒有透過。”他平靜地看著他,緩緩地說道。
烏里雅多的臉上露出極度失望的神情,目瞪口呆地立在當地,沉默半晌,喃喃地道:“這已是我的第九次……第九次……為什麼?……為什麼?”
他沒說話。
“我現在已年過四十,在聽風樓從夥計一直做到掌櫃,翁老闆前幾天還問我願不願意做他的副手,我沒答應。因為自從讀了您的書,我便立志要成為您的學生。除了做一名雲夢谷的大夫之外,沒有任何一種職業可以吸引我。”
他道:“我佩服你的決心與毅力。可是,你若通不過考試,請恕我無能為力。”
烏里雅多苦笑:“我的妻子一直不滿意我不務正業。每次落考我都覺得羞愧。您是這一行裡最傑出的人物,這次我想見您,只是想請您告訴我,我究竟能不能幹這一行?如果能,我會繼續努力,哪怕再失敗我也會考下去。如果不能,我立即改行,踏踏實實地掙錢養家。”
他笑了:“這得由你自己來選擇。……我無法替你做主。”
“求您坦言。”
一瞬間,他的目光變得針一般尖銳,直視了烏里雅多良久,才平靜地道:“如果我是你,我會改行。”
他的嗓音舒緩沉著,隱含著一絲無奈。
烏里雅多的額間卻驟然爆出一頭冷汗。他瞪著眼,死死地盯著這白衣人,臉上一陣抽搐。大約完全沒料到是這樣一句話,他高大的身軀晃了兩晃。
慕容無風極時的伸出手,扶住了他。
“那是我的夢想!”烏里雅多衝著他大吼了一聲:“夢想!”
他雙拳緊握,眼露兇光,牙齒禁不住咯咯作響,幾乎想立即將面前這個殘廢人掐死。
而慕容無風的回答卻是漠然的:“那就放棄,省得它耽誤你更多。”
烏里雅多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幾乎不相信這人的話會如此冷酷。他滿頭大汗地呆立了片刻,忽然絕望地捂住自己的眼,嘶聲道:“不!不!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
“一位大夫的手搭在脈上,要過很長時間才會有真正成熟的脈感。你開始得太晚。” 慕容無風惋惜地嘆了一聲:“有些職業很晚入門也會有成就,有些則不是。我不能讓不合格的人進雲夢谷,因為行醫這一行,若沒有足夠的知識與經驗,就是拿人家的性命來冒險。而他人的性命,絕非供你練習之用。”
說這話時,他避開了烏里雅多的雙眼。
他見過無數瀕危的場面,熟悉各種絕望的眼神,聽過哭泣與尖叫。他的目光穿過亭外的太湖石,越過兩叢梅樹,沿著數折曲廊而上。
往西,他看見了那座默然矗立的神女峰。
雲出雲入,煙水無限。
過了良久,他聽見烏里雅多沉聲道:“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
他點點頭,笑了笑,道:“不要氣餒,行醫也不是我的夢想。”
波斯人抬起頭起,吃驚地看著他。
在那張繡著葡萄花紋的金棕軟椅上坐著的年輕人臉色蒼白,形容消瘦,雙眸鎮定,如鷹隼般眯起,他的冷俊與殘廢,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象這樣一俠行動不便的人,一定也有些事情不能做,一些夢想無法實現罷?
瞭解自己的侷限,並不是件壞事。
“如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