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站在屋前跟我揮手道別,依依難捨,母親緊趕幾步,將用布包著的荷香蛋塞到我揹包裡,囑咐我路上餓了吃。
在我最後回首時,父親背過身去,蹲在門檻邊,我感到那身影一下子衰老了許多,我的視野模糊一片……
我像一隻剛孵化出的小雞崽,畏怯地尾隨在胖嬸她們身後,望著她們大步流星,風風火火的樣子,我感到莫名的緊張,她們所追逐的世界,在我眼裡一片空白。就這樣,幾個人在路邊攔了輛三輪車,一路顛簸著到了縣城,再從縣城改乘中巴到了巢湖。中巴上人滿為患,我們上去時,根本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男人女人們擁擠在一塊兒,倒也暖和,似乎也感覺不到窗外捲進來的寒風。汽車吐著濃煙,搖搖晃晃地開在公路上,而車上人好似都習慣了這種搖擺,七嘴八舌地說著話,都是老鄉,都是趕往巢湖,也都是奔向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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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一邊開車還一邊開著玩笑說,明年他把車直接開進北京去,省得你們轉車麻煩。
有人立刻起鬨說,等你的老爺車開進了北京城,只怕我們在北京趕上過下一個春節了。
就這麼一路鬨笑,一路顛簸著到了巢湖。
巢湖火車站不大,人卻非常多,小小的候車室早已擠不下如潮的人流,全跑到了站臺上等車,都在翹首盼著那輛專列的到來。說是保姆專列,那只是個虛名,實質都是民工,因為巢湖進京的民工太多,才有了專列,又因為民工中保姆最有特色,才有了保姆專列的名堂。
這名堂不小,至少引來了不少記者的相機,也有幾個攝像的穿梭在人群裡尋找著最佳鏡頭:民工的臉都帶著節後殘餘的喜慶,更多的是焦慮之色。
我的心情由一路緊張化作了激動,為人群而激動,也為站臺而激動,望著那無垠的鐵軌,我的腦海已翻騰開來,掀開波濤綿延在北上的疆域裡。
火車開動了,我的心兒早飛出窗外,迎著呼嘯的北風,好似車輪一般滾熱。車裡很悶熱,像個悶罐子塞滿了人饅頭,到處是行囊,到處是人頭,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人壓人,腳踩腳,動彈不得。我們被擠在車廂連線處的門邊,撥出的氣流翻滾在車廂裡,讓人透不過氣來。我蹲在地上,趴在揹包上,藉著人腿縫隙透過的一點光亮,望著倒退著的田野,我用圓珠筆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這一刻……
這段話是我日記本里的開篇,看到這樣的文字,我的思潮又似車輪捲回了那個年代,那輛列車,那密不透風的、密匝成捆的人腿,那倒退的田野……
激|情翻卷下的文字,毫無章法,隨心所欲,有期盼,有惶恐,更多的是好奇。很快我便無法動筆了,那點光亮被蒙成了黑暗,耳邊只有“噠噠”的車輪聲,世界都成了黑暗,唯有轟然的聲響在告訴人們,列車急速行駛在軌道上。
蹲在我對面的是胖嬸,她是我們這群丫頭裡的長輩,一路像家長似的照顧著我們,生怕被人群衝散。此刻她卻打起了鼾聲,彷彿躺在床上,酣然入夢,四周的擠壓好像與她無關,頭靠在揹包上,鼾聲不停。
從小村到縣城,再進巢湖,直到現在才算得上起程了。一路奔波到現在,我也累了,將筆記本塞進包裡,學著胖嬸的樣子,也想睡一覺。可我怎麼也睡不著,嗓子乾渴得難受,四周的氣味更是讓人噁心,我很想立起身來透口氣,可重壓在身上的是個男人的膝蓋,根本動不得,我忽然感到心慌、窒息,就快暈厥的感覺。一瓶礦泉水遞到我手上,胖嬸頭也沒抬,咕噥一句讓我喝點水,就好了。我一聽趕忙喝了一口,真是管用,慌亂的心很快便又平靜了下來。胖嬸又讓我閉上眼睛,想點別的事,別老想著火車動靜,那樣會鬧心。我嘗試了一下,趴在那裡想著我印象中的北京城,想到了天安門,感覺自己化作一紙風箏,飄出車窗,迎著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