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言要向那個白衣少年學笛的事。
兩年後的初秋,那日月圓,是王后的生辰。宮宴上王叔接到了自晉國使臣送來的國書,國書上寫邀王叔與齊國諸公子於九月前去晉南邊境的城池帝丘狩獵。名曰狩獵,實際是為了商討與齊國在邊境通商互市的事。除齊國外,晉還邀了與其交界甚廣的夏。
齊晉素來交好,王叔自然欣然而允。出發前王叔來疏月殿找爰姑,本是給些臨行的囑託的,卻被我磨纏得沒辦法,只得瞪著眼睛、吹著鬍子,不情不願地帶著女扮男裝的我一同北上,去往帝丘。
我不過是好奇沿途的風景和聞言強悍勇猛的晉人是什麼模樣,所以一路行走還算規矩,守在王叔的龍攆上給他捏肩捶背,甜言巧笑,討好不已。他心情一舒坦,自是全然忘記了被我逼得無奈帶我北上的不快。
到了帝丘,夏齊晉三王談正事,諸公子駿馬雕鞍,彎弓長箭,身後跟隨著烏泱泱幾千禁衛保護,漫山遍野地追捕獵物。閒著無事,王叔許我在同樣扮作男裝的爰姑保護下也騎馬上山,隨著那些趾高氣揚的公子們一同狩獵。
說狩獵,其實我才沒興趣莫名其妙的一人一馬追著一個可憐兮兮的小動物到處瘋跑,我悠悠然騎了馬,慢吞吞地跟在他們身後,一下沒一下地隨意抽著馬鞭四處閒逛。因狩獵,諸人縱馬橫行,保護公子們的軍隊很快分散開來。馬蹄重踏,煙塵漫天,從未到過戰場、不知在千軍萬馬中如何與自己人維持聯絡的我很快就和爰姑被衝散分開,等到一隊接一隊的鐵甲士兵晃離我眼前後,我茫然四顧,這才發現自己一個人已不知走到了哪裡。
抬頭看看天色,見秋陽當空,想來時候還早,我思索片刻,放下心來,暗道:這山左右不過就這麼大,山上來去不過也就幾千人,我總能找到爰姑的。
於是我定了眸,重重揮下馬鞭,疾馳尋人。
不知不覺行至一處高山,山有懸崖,懸崖邊秋日的鵑花開得正火紅灼血,我看了會兒,見山上無人正待離開時,一隻美麗的小鹿陡然闖入我的視線。它匆匆跑來,匆匆剎停在懸崖邊,警惕地望了我一眼後,回眸看著身後滾滾襲來的飛揚黃土。
我正奇怪時,“嗖”一宣告箭離弦的聲音傳來,小鹿嚇得目光中晶瑩一閃,腿退後一步踏空懸崖。我心中一急,忙飛身過去抱住了它,躍開,那隻箭鏃射空。剛要回頭看來人,卻聽又一聲箭離弦的聲音響起,我驚了一跳,推開小鹿趕緊飛身退後。
誰知飛身去後腳步落空,錦靴擦了擦懸崖邊緣,踢落數不清的石子後,我的身子重重垂落。
“救命!”絕望下我只能高聲喊救,再提氣,卻也無力可借,輕功不能運反而身體跌落更似脫弦之箭的迅猛。
我閉了眼,又悔又恨,心道:完了!我命休矣!
心思剛落,腰上卻忽地被一雙胳膊用力勒緊,有人自上方飄下,死死抱住了我。我欣喜地睜眼,入目剛觸及一片雪色的衣裳時,腳下一軟,寒氣自腳底迅速浸至腰際。
“我不會水!”剛說完幾個字,嘴巴就被冰涼的潭水堵住,我用力抱緊了那個人,似救命浮木般不敢鬆開半分。
那人抽離一隻手划著水,一邊在我耳畔輕聲道:“別怕。有我。”
聲音柔和輕軟,卻帶著說不出的安穩和鎮定,彷彿天崩地裂在他眼中也是不堪一提的雲煙過往,語中蒼穹,胸有沉浮,見風浪,卻獨不見慌張和害怕。彼時水已迷眼,潭幽至寒,我瑟瑟抖了抖,鼻間窒息,驀然間意識漸漸散失,暈了過去。
迷糊中彷彿他已帶著我上岸,迷糊中彷彿他抱著我、燃了火堆在取暖,迷糊中似乎他曾低頭吻過我,自唇間慢慢給我度著氣,緩緩消散我胸間的抑懣,讓我重新呼吸通暢……
迷糊中,我靠在他懷中,安穩睡去。耳畔有人在吹笛,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