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在那裡摩娑著、感覺著、心憐著。
他若知道,他會放棄一切帶我走的。縱使南梁再亂,齊軍被困沼澤,家國不存,天下烽火再起,民不聊生;縱使豫侯之位不再,齊國之強瞬間瓦解;縱使他和那個孤寡天下的位子只有幾步之近的距離……孩子的父親,那個智勇雙全為世人尊崇的神祗,那個至情至信與我傾心相戀的男人,我相信他到時一定會選擇拋卻到手的一切帶我走。
哪怕辜負天下,哪怕違背王叔逝前的信諾,哪怕忍受著只愛美人不顧江山的嘲笑和鄙夷,哪怕……他的身世浮露,處境堪危。
我是如何地明白瞭解他,遠比他自己懂得的更多更深。
但齊國不能再亂,國若不再,何談家為?而他前進的路如今是這般難得的平坦順利,若是無顏問鼎天下,蒼生是福,後世有幸,當他和英蒙子調教的無翌能接下齊國的一切時,那時離開才是心安之際。如我非要自私到此刻任他帶我離開,面對烽煙繚亂、天下瘡痍,面對四國皆會有的那些無窮盡的驅逐追殺,將要怎樣才能安心渡過餘生?
我既如此,更遑論英雄如無顏這般的大好男兒?亂世之下,正是有才能的人博弈八荒、雄視四合的時候。一次衝動下的抉擇,日後他的不甘和痛苦又要如何忍受?
矛盾無奈,掙扎權衡。我抬手輕輕地擦去眼淚,望著玉璧間的人,低低哽咽:“母后,如今形勢,你說女兒到底要該怎麼辦?”
玉間人笑而不答,目光蒼涼悠遠,穿透生死之隔、天地之遙靜靜地看向我,悽豔血色瀰漫滿眸。
我伏案默默流淚,腦中千般思忖,取捨之間的種種利害一一掠過心頭,只道如今為保全域性安穩,為保無顏平安,為保腹中孩兒,那唯有一個法子。
得解藥後,馬上離開。
既相信他,君心若不改,又何妨為他遙遙守候三年?
怕只怕,解藥難求,生命難系。
怕只怕,三年之後,困境猶在。
念光一及,我的心頓時寒得徹底。
殿外,風嘯聲歇,大雨嘩嘩傾盆流注,近晚氣溫涼薄如深秋早至。
爰姑和秦不思回來時,我早已收拾好了情緒,懶懶地躺在軟塌上看書。
燭火高照,殿裡明亮。秦不思站在遠處靜默不動,爰姑走來我身邊來回踱步,腳步聲沉重煩躁,一反往昔的細碎輕柔。我抬眸看了她幾眼,只見那張依舊美麗柔宛的面龐上滿是為難和愁緒。爰姑看著我,幾次欲言 又止。
我側過身子,拿書簡遮了眼,也不去問她。
秦不思不說話,那定是無顏和聶荊皆安然無恙,一場無謂的風波消於無形,多說是錯,越少提一個字越是明智。而爰姑雖有話卻開不了口,那必是些不能開口的話。對我而言,如今那些話問了也罷,聽了也罷,除了能留下傷感悲哀外,別無其他。
索性不問,索性不聽,落得耳根清淨,腦間空明。
即便是裝的,也裝得讓我輕鬆。
即便心底的痛是愈來愈深,但只要別人看不到,我就是無懈可擊的。
半日,爰姑幽幽嘆了口氣,在我身邊坐下,不言不動,好似石化般的安靜沉默。
我若無其事地,捲過竹簡,接著看我的書。
梅子熟時,正值雨汛。
那場雨一下便下不停,整整兩日兩夜,舉目望時,絲毫不見那自天源源不斷而下的雨簾有絲毫緩和欲斷的痕跡。疏月殿前的液池水漲了好幾層玉階,碧色的荷葉皆溺在了水下,滿池粉色的花朵飄搖著,在雨中猶自綻放美麗。
一池芙蓉寐香,一池嬌色無雙。
雨再大再猛也擋不住它花開正好。
又一日過去,窗外雨聲依舊簌簌作響。
夜色深下來,遠處的絲